净舍长老对这老者的身份产生了质疑,自然不想随着老者的意识进行思考,当下插嘴问道:“不知这位施主高姓大名?”
老者看了看净舍长老和定空大师,露出了一股耐人寻味的表情,略微惊诧地道:“没有想到,如此两位五蕴寺的高僧同时驾临,真是让我感到荣幸。”
对于老者的客套话,净舍长老并不喜欢,此地明明要更为庄重许多,一切布置都不逊色于皇室,自然无需将区区五蕴寺放在眼中。
老者见净舍长老面容严肃,又继续缓缓道:“我的名号,不提也罢,我已脱离东陆多年,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才对东陆之事,有所了解,只不过我已经立下重誓,此生绝对不会再踏回东陆半步。“
净舍长老还是没能够将眼前这神秘的家伙与东陆历史上任何一位强悍的角色对应上,面上露出了难解的神色。
老者哈哈大笑道:“不必猜测了,在你们东陆的历史上,是绝对不会有我这么一号人物的。”
从话语来看,这老者也一定是曾经在东陆之上叱咤风云的家伙,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愿意隐居于此,亦或者是不得已在此隐匿。
如果这样的人不亲自讲述自己的故事,想必也没人能够探究出个究竟来,更何况几人此刻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没有道理非得惹怒对方。
一时间,大殿之中,并无言语。
气氛之诡秘,让叶青感到很是不舒服,不过那些分列两旁的少年,却好像全都陷入了睡眠状态,每个人都是双眼紧闭,并不发出声响,这更是让叶青感到背心发凉。
老者继续道:“也罢,既然你们今日有幸到此,便是我们莫大的缘分,你们可以称我作蒲然。”
叶青见蒲然和蒲陵、蒲方的姓氏相同,于是问道:“那这一众孩童,都是你的后辈族人咯?”
蒲然摇了摇头道:“我本一人居于此处,又哪里来得什么族人,这些孩子,不过是我看着困苦,带回来收养得罢了。”
“从哪里带回?东陆么?你不是说你从未踏足到东陆半步么?”叶青听出了蒲然话语中的破绽,倒是不依不饶。
蒲然拂手而笑道:“没有想到,妖王倒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竟听出了我言语之中的漏洞,没错,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偷偷回到过东陆几次,但我绝对没有对东陆的发展进程有过任何形式的参与,只不过是看蒲方困苦,就将其带了回来。”
“按你的说法,蒲方岂不是年纪已经很大了?”叶青继续追问。
“年纪?这要我如何记得,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这般大小,似乎过去了几百年,但他们仍然还是这般大小,大概,在这里,有一种抑制生命生长的力量吧。”蒲然的话说得很是随意,但叶青等人却听得很是惊悚,抑制人生长?这会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还真是让人充满了好奇。
却见蒲然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并不愿意说。
蒲然只是解释道:“带回了蒲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倒是蒲方经常出入于东陆,其他的这些孩子,也都是由他带回来的。”
如此说来,这里似乎还成了难民集中营,不过叶青倒是好奇得很,毕竟在困苦的东陆孩子,理应都有所记载,若是凭空消失上百个孩子,也足以引起震动,这件事情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在东陆发生过一样。
转念一想,又不是在同一时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的孩子,不过是数百年间丢失了这部分人群,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就如同自己,也无法记住丢失的每一件物品。
蒲然并不想将自己的往事全盘托出,那几人自然也没有理由在这里多做逗留,东陆之上,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完成。
蒲然也看出了几人的去意,当下言道:“东陆之难险峻,几位若是不弃,倒是可以在这里做些停留,此地宝物秘笈皆有,想必可以助你们破敌。”
破敌,究竟谁为真正的敌人呢?叶青不禁陷入了思考,对于她来说,在这场战斗之中,本来以为诸侯同盟就是最大的敌人,可是当自己回归到云中叶家之时,却是带着叶准很是神秘的任务来到双阳关。
双阳激战,见到了魔族七子,以为他和他的死寂之阵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可是费劲艰辛,终于将死寂之阵化解,却没有阻拦住变异军士的诞生。
在此劫难之下,少余帝怒拔轩辕剑,引来大批魔族入侵东陆,以为魔族就是最大的敌人。
可是就在不久前,却又遇到了更为可怕的上古大神——炎帝和他的部族们,他们同样对东陆充满了野心。
而如果能够击溃这些外来者,自己作为妖族之主,是不是和自己所率的妖族大军,就会成为东陆人族最大的敌人,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要将东陆人族奉为自己的敌人呢。
叶青忽然觉得有些崩溃,是不是无论自己做出多么大的努力,其实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权力更迭,对于她自己这种并不善战的妖王来说,能让妖族百姓过得舒心,不就比什么都重要了么?战争,只不过是解决这一时难题的办法,并不能永久地解决掉东陆所面临的问题。
“叶施主、叶青、叶施主、叶青。”几人在一旁不断地呼喊着叶青的名字,但好像叶青陷入到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无法自拔。
方中远冲着蒲然喊道:“你把叶青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
蒲然显得是一脸无辜,只好摊摊手道:“你们也都并非凡夫俗子,你们也看到了,我始终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又能将你们的同伴怎么样呢?她身为妖族之主,我可不想把她给怎么样!”
蒲然的语气仍然很是轻松,并没有弄虚作假之意,这着实让几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出的话。
净舍长老躬身一拜道:“这位前辈高人,我等不过是一介凡夫,并不能参悟此地的高深莫测,还望您示下。”
蒲然哈哈笑道:“没有想到,今日今日,五蕴寺的高僧们居然会如此谦逊,遥想当年,可真的是,哎,不提也罢。”
越是不说,越能勾起人的兴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虽然净舍长老早已经步入了心思澄明的境界,本来对世间一切事物都不甚感兴趣,但听到对方说起了关于五蕴寺的事情,还是不免充满了好奇。
净舍长老曾经翻遍了五蕴寺所有的典籍,包括到几处权威的古籍收藏处进行过查阅,甚至和碎月居士也做过几次深入交流,但对于五蕴寺初时的一段记录,总是无从得知,如果今日能从这蒲然的口中得知,倒真的是收获颇丰,这可比蒲然许诺的是什么宝物秘笈要重要得多。
蒲然看了看叶青的表情,也略微惊讶地道:“没想到这妖王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挂念苍生,如此心事重重,倒是对今后的路不太有利啊。”
净舍长老惨然一笑道:“你还没有看到另外一个执念更深的人。”
不用说,净舍长老说得便是陆离了,只不过蒲然并没有讲过陆离,他也不想评价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人。
蒲然伸出一指,一道光柱照向了叶青,片刻后蒲然摇头道:“这姑娘已经陷入其中,几位若是他的朋友,倒可以冒险一试?”
方中远对蒲然的话听得是晕头转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叶青陷入了哪里,己方又需要试些什么?
蒲然解释道:“我这宫殿,实际上诡秘地很,只要你一时乱了思绪,就会不知会卷到哪里。你看这些孩童们,只要一时走神,其意识立即就会飘散到另外的一个世界中。这姑娘也是一样,刚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其意识也已经进入到了另外的世界中。至于你们身后的那位,早就不知道飘散到哪里了?“
方中远、净舍长老、定空大师三人回头齐齐望向颜心,却见颜心一脸迷茫地道:“怎么了?怎么都在看着我?”
听到颜心的回答,不仅仅是三人,就是蒲然也不禁惊得张开了嘴。
蒲然明明早就感受到这颜心的意识离散了,怎么可能还能正常地对话呢?莫非这一具身体里具有两个不同的意识?这倒是超出了蒲然的认知。
蒲然静气凝神,试探着颜心的意识,果然和刚入宫殿的那个意识不尽相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蒲然虽然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却并不想立即揭穿。
净舍长老对此颇有忌惮,毕竟之前为了解救定空大师,陆离和叶青也曾经进入到定空大师的意识之中,而那次的结果,若不是自己得悟大道,怕是几人都难逃消亡的命运,而即便是那样,叶青也险些没能逃离出定空大师的邪恶意识。
所以,此时的净舍长老对于叶青所面临的现状是无比担心的,当下也主动离散了自己的意识,使自己也陷入其中。
除了颜心,其他二人也都照做了,可是颜心刚刚恢复自己的意识不久,显然对于一切都不是很适应,他还在处于自己的自我调试之中。
蒲然看了看颜心,对颜心倒很是喜爱,于是问道:“这位少侠,最近可有什么不适?”
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过于难以回答了,别说是感受到什么不适,这长久的一段时间以来,可以说颜心就是一点的感觉都没有,所以也便谈不上是什么适与不适了。
颜心不断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在寻觅自己记忆的切断点,似乎,是在云中城,看着密密麻麻的变异军士向己方袭来,而自己穿梭于其中,游刃有余地斩杀着变异军士。
这个时候,仿佛是魔七在向自己袭来,而自己也做好了对付魔七的准备,可是这场战斗似乎并没有发生,而随即,颜心就不再有自己的记忆了。
可自己的内心之中,却又好像见到了麒麟神兽,但地点却不是轩辕陵,而且麒麟神兽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有很大的转变,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及麒麟神兽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话,颜心却是绞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蒲然仔细地看着颜心,缓缓道:“少年,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特别。”
这话倒是让颜心觉得并不陌生,自己也一度觉得自己是一个并不平凡的少年。
年少拜入九华山下,成为了入室弟子,年纪轻轻便在东陆之上名声显赫,成为了无人不羡慕的青年才俊,这种经历自然不会是一个平凡之人能够拥有。
只不过那一天,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忽然从帝都方向传来了一种求救。
颜心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接收到千里之外的求救,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什么朋友,怎么会有人在遥远之处向自己求救呢。
带着疑问,颜心一个瞬息千里,来到了帝都天启城附近的五蕴寺,正巧碰上了五蕴寺遭受劫难。
面对强敌,颜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轻而易举就将其击溃,同时,他也看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个人——陆离。
眼前一黑,竟然不知道来到了哪里。
九华山上,竟然遇到了百年后的自己。
这一切经历,让颜心觉得仿佛就是一场梦境。
而在这梦境之中,居然还遇到了一生所爱。
这是怎样一种不平凡的人生啊。
搅入了东陆的混乱战局,双阳关前,为了百年后的自己,一剑击杀了魔帝七子,真的没有什么比那更为畅快。
可是云中城前,自己却是记忆全无,直到今日,才重新恢复了记忆。
难道这世间还会有更加传奇的经历么?颜心觉得没有,就算有,他也不希望再度落在自己的头上。
颜心收起了思绪,便看到了蒲然那一脸无比惊诧的脸。
颜心赶忙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不适?”
蒲然忙着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见到你,实在是觉得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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