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歪着头想了想,的确自己之前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可是这会儿仔细想来,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那些东西,类似于美食美酒,华服大屋之类,似乎现在都已经有了;而除却这些肤浅的衣食住行,自己想要的又是薛琴心给不起的,说了也是白说,便叫他赧然一笑,开口道:“我如今有的,已经是早些年做梦都不敢想的,实在不敢再要其他;更何况这一次与庸如师兄切磋,又叫我颇有所得,便不敢再跟师娘讨赏。如果师娘要赏,就赏我一桌饭菜,便也是了。”
薛琴心眼见着灵渊神情变化,多少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便笑道:“好,我早说你太过瘦弱,不像是个练武之人,你如今也晓得了。我这便吩咐准备一桌酒席给你,也一并赏罗鞍和如君——”说到这儿,灵渊脸上便是有些纠结,但又听薛琴心继续道:“——顺便叫上玉颜一起,你愿意么?”
这话直接说道了灵渊心坎里,这也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赏赐,便叫他喜笑颜开,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眉眼弯弯,不住点头,又是片刻后反应过来,便一时面红耳赤,低头傻笑不语。
玉书见灵渊开怀,便也小心开口,道:“既然玉颜都要去,就少不得我吧?”
灵渊瞪他一眼,最后还是笑出声来,骂道:“你这要美人不要兄弟的,没皮没脸,要来就来,我还能捏着你的嘴不成!”
这话说出来,才叫玉书释然,又听他对姜映明道:“父亲,罗师兄他伤重,是否叫儿子去看看他?始终罗师兄也是得了个平手下来,如今折了一条胳膊,若然落到了李师姐手里,只怕麻烦。”
姜映明似笑非笑地看了玉书一眼,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道:“你又不是不晓得胡老师的医术,早已经超凡脱俗,若是医术和武功类比,我如今都比不得胡老师分毫,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别说他罗鞍折了条胳膊,就是半截身子断了,胡老师都能将他救活,自是无碍;又是如君那妮子,自有分寸,真惹恼了罗鞍,她日后也不好过,不会太过分的,你就不用费神了。”
灵渊眼看玉书露出失望神情,就知道他想要借着看望罗鞍去与昭如姑娘“偶遇”,想着君子成人之美,便也道:“姜叔,师娘既然赏给我酒席,便是我做东,要邀请罗师兄和李师姐,说不得还要我亲自登门才好。却不知师兄养伤之处何在,可否请玉书带我前去?”
姜映明看一眼两人,微微一笑,道:“喜欢去就去吧,左右去了也是白去。今天你也辛苦,见了罗鞍便回去好生休息,顺便仔细领悟庸如教你那些招式,将其参透了才好。明日起你依旧跟着师妹练剑,也顺便劳烦师妹,兑现我之前允诺的好处给你。”
灵渊笑嘻嘻点头,并没有将“去了也是白去”放在心上,只拉了玉书,两人一时跑远。
薛琴心看着两人跑远,脸上的笑容便也逐渐收敛回去,很有些忧虑地看着灵渊的背影,低声道:“这孩子的武功,进展也太快了……”
姜映明迈步向前,口中道:“有些人生来就要比别人看得远,比别人听得清,比别人力气大,比别人更聪明,乃是天赋。所谓天才,就是要与常人不同,不能以常理揣摩的,便是无妨。那小子在武学上的天赋,的确是要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可真要与师父相比,便还是差了很多。”
“师兄说得有理,只是我依旧十分疑心。天才之所以能成为天才,与其学习成长的环境密不可分。要是这孩子自幼就在山庄长大,得师兄倾囊传授指点,实现如今这份成就,倒也不难;可他早些年混迹市井,别说练武,就是吃饱都难,总有天赋过人,也是无计可施,早该经络堵塞,泯然众人才对。如今他半年便有这般修为,一两年里就能赶上玉书,过上三年五载,我都不晓得他会成什么样子了……”
眼见薛琴心忧心忡忡的样子,姜映明便也好生劝道:“他武功越高,我便越觉得欣慰,也越为我儿玉书欢喜。无论这小子武道修为如何,总是要辅佐玉书成事;玉书一片天真,心念赤诚,总能与他好生相处,说不得还要仰仗他的帮助。你我都不年轻,总不能一直将玉书护在身后,眼下便是多为他准备的时候了。”
微微蹙眉,薛琴心又道:“师兄,他这等天赋,与桃源乡有关么?”
姜映明一震,连连摇头,道:“师妹多虑了!桃源乡时,这小子还在襁褓之中,纵是他爹娘武功再高,也不得传授给他分毫,他自然与桃源乡无关。他如今经络通畅,心念过人,只能说是天赋异鼎,再没有别的原因。这半年师妹看着,这小子可有不妥之处?”
薛琴心闻言倒是摇头,道:“灵渊这孩子处处都好,品行良善,又不失机巧,能入门三宝剑法,便是全了父亲生前的心愿,自是好的……可能我是妇道人家,想得多了……”
姜映明笑笑,也晓得薛琴心已经消了疑心,便一面与夫人朝前走去,一面在心中暗道:“灵渊这小子的武功,的确是进展迅捷。十年之内,我或许还有把握压过他一头;十年之后,便是我年老体衰,他正当少年,便说不准了。不过十年光景,变数众多,须得看紧了这小子,将他拴在玉书身旁才好!”
灵渊和玉书来到胡大夫院中之后,既没有看见昭如姑娘一行人,也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鸡飞狗跳场景,便叫他们两人都是十分失望,又想着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喊了几声不见胡大夫回应,便也自作主张走了进去。这也是胡大夫医者仁心,他的院子本就是山庄里的药房,寻常不限制人出入,才叫两个小子敢于擅闯。
环顾四周,果然不见胡大夫和他的那几名弟子,便叫灵渊疑惑,又是心念转动,道:“看样子轩辕宗那两位伤者,并不曾送来此间,只怕是送去了他们的住所,连胡大夫都请走了。却不知罗师兄在不在,李师姐来了没有……”
玉书仔细看了看周围,便伸手指着一间挂着布帘的屋子,道:“那里面似乎有人,许就是罗师兄静养之处,你我既然来了,便还是去跟他打个招呼才好……奇怪了,明明有人气,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难不成师兄睡着了?”
灵渊手脚快,不等玉书说完就是伸手挑了帘子,探头往里一瞧,果然见罗鞍正仰面朝天地睡在一张床榻上,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的确是睡着了,却又见他双目圆睁,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而罗鞍卧榻之旁,李如君也赫然端坐,也是一动不动,端庄大方,活像个木偶一般,对面前任人鱼肉的罗鞍视而不见,似乎是转了性子。
正呆愣着,玉书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见这等场景,便也笑道:“看来李师姐早来了一步,却撞上了胡大夫哩!你仔细看,小心别碰到他俩身上的银针!师兄,师姐,我是玉书!”
灵渊被玉书这话说得一愣一愣,凝神看去果见罗鞍和李如君身上都插着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原是先前屋子里昏暗,没叫他看清,这会儿玉书走过来带动一阵微风,吹动银针摇曳便是闪闪发光,也就看得分明。
罗鞍虽是不能动弹,但好处是还能说话,听得玉书开口,便躺着喊道:“公子来瞧我了,快快请进!胡先生去了轩辕宗那边,还有片刻才能回转,还请公子稍坐。”
听罗鞍说话中气十足,灵渊便也着实放心了许多,暗道胡大夫的医术果然不同凡响,罗鞍挫伤了脊椎和内脏都能在一时三刻间恢复许多,也就朝前,笑道:“罗师兄,我也来啦!怎的师兄师姐这般拘束,怕不是小弟来得唐突,打扰了两位?”
李如君闻言睁开眼睛,却不能说话,下颌皮肉不住抖动,始终不能顺利出声,只盯着灵渊不放,又只听罗鞍道:“你能这般笑我,足见我昨日的板子下得轻了!不见我和如君都被胡先生扎住了么!哎哟哟,玉书公子,烦劳你帮我捻一捻膻中穴上这根银针,许是胡先生扎重了手,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往外爬呢!”
玉书闻言一惊,暗想膻中穴乃是中丹田所在,是为气海,最是要紧不过,若然此处产生气力外泄之感,搞不好就真是银针扎伤了要害,一时三刻就要命的,便连忙上前,打算细看,却被灵渊一把扯住,听他嘿嘿笑道:“罗师兄,你要骗他,也要等我不在的时候。胡大夫妙手仁心,哪里会扎重了你一分一毫?师兄怕不是正运气在膻中穴上,只等玉书一碰就能将那银针震开,重获自由吧?”
罗鞍一滞,随即破口大骂,道:“臭小子,就你话多!快过来,给我拔了银针,我好给如君这小妮子一百二十个耳刮子,教她与师兄相处,不该动手动脚才是!快些,快些!这小妮子学会了师娘的移穴法门,寻常点不住她,若是她一时挣脱,我躺着无法,你们两个小子也是难逃!”
李如君听闻此语,直吓得眼泪汪汪,却是她晓得罗鞍说得出来,就一定能做到,若真叫他挣脱了,只怕有些麻烦。然而她的确是学过移穴之法,却怎么也挣不开胡大夫的银针,那银针直如千斤锁龙柱压住了她的气血运转,叫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得。
正说着,就听得院子里脚步声响,随即胡大夫的声音缓缓传来,道:“罗少侠稍安勿躁。老夫亲手扎下去的银针,大罗神仙也挣不脱的。枉我好心救你,你却这般败坏我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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