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欢知道许大娘的精力很旺盛, 毕竟每天打几个小时牌,回家还能做饭、训老头、怼邻居、再出门遛狗的人可不多。
警察局里闹闹哄哄地吵了半个多小时,帽子男的家人来了。
打扮非常考究的中年夫妇, 男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 女人手里拿着现在还很少见的外国名牌包,保养得宜,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助理, 进来之后对许大娘等人视若无睹, 直接找警察交涉。
齐警官跟着几人上了搂, 下来时脸色不太好,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齐警官有些别扭地对许大娘道:“对方想要和解, 让您出个赔偿数。”
桂欢一听就明白了,想必帽子男托生了一个好人家, 家里有父母撑腰。
就是这父母二人管生不管养, 教出这么一个败类。也许两人也不觉得虐待猫狗是大事儿, 能用钱摆平就行。
这种人, 最怕的就是丢脸面。
许大娘可不吃这一套,她儿女都大了,有正经工作,还真不差这点钱, 她就要出这口气!
“和解个屁!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家多多还能活过来?”
齐警官也不想掺和这事,他看向身后的西装男,意思是, 您自己沟通沟通?
西装男走上前,气定神闲地说道:“您好, 我是周武的代理律师,我姓钱,请容我说明一下情况。您有所不知,我方当事人从幼时起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关于这点,我们可以出具相关证明,代理人的父母也表示,他们对于儿子给您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回去之后会严格管教,希望您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大娘:“精神病怎么了?精神病你为什么不关在精神病院里?还让他出来害狗!”
钱律师已经处理过很多次周武的事情了,轻车熟路地开始进行多方面游说。
内容归纳总结下来为两点,一是周武,也就是帽子男有病,就算你想追究责任,他也不具备负责任的能力。
二是最好拿钱息事宁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至于狗嘛,就只能说句节哀顺变了。
许大娘觉得这家人就是存心的,自家儿子有病,你就不能上门看一看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晃,那不就是害人吗!
既然对方能够出具精神证明,那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给许大娘一些赔偿了。
一条狗,或者说数条动物的性命,在冰冷的条例面前,没有一丝价值。
可桂欢知道,至少在“日行一善”这里,猫狗的命,也是命。
不然她不会多那五年的寿命。
最终结果与桂欢料想的差不多,许大娘还是签了和解书,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许大娘签得并不痛快,中间几次停笔,哽咽不止,嘴里已经把周武全家骂了一百八十遍。
齐警官全当没听见,丝毫没有制止,在一旁看着天花板,充当木头人。
走完流程,桂欢去找齐警官,询问被解救的动物去向问题。
齐警官也在思考这件事,桂欢就提议,她去社区,宣传一下领养。就是领养之前,得去宠物医院给动物们看病,这钱希望警察跟周武家里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来掏。
齐警官犹豫道:“他们能答应?”
桂欢:“您带我去,我来跟他们沟通。”
不掏钱是不可能的,你们既然喜欢给儿子收拾烂摊子,那就要收拾到底。
齐警官知道桂欢不是一般小孩,当初吴天顺签离婚协议,桂欢是怎么忽悠吴天顺的,屋里的警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齐警官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带桂欢去找周武父母了。
看见齐警官身后的桂欢,周武父母疑惑了一下。
听完齐警官说明来意,周武父母就觉得警察这是没事找事,流浪猫狗,扔了不就完了吗?
周武母亲强硬地道:“我们已经要赔偿狗钱了,没有义务再给这些流浪猫狗看病。”
桂欢也不着急,上前一步说道:“您这话我有些不赞同,如果猫狗没有被您儿子抓回去,那他们在野外无论是生病还是死亡,都跟您儿子没有一点关系。可问题就是这些猫狗是被您儿子掠回去的,回去之后做了什么,就不用我再跟您细说了吧?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喜欢听精神病儿子做的混账事。”
周武母亲闻言皱了皱眉,觉得这女孩子说话夹枪带棒,非常粗鲁。
桂欢:“其实这些猫狗的后续问题,本来就不是警察和街道的责任,问题源头出在哪儿,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可能没有爱护小动物的传统,也没有对周武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正常人都知道,不虐杀动物,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做人都有恻隐之心,可惜,你们家没有。”
周武母亲:“你这小姑娘,怎么还骂人呢?”
桂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您说,我方才哪一句是骂人话?哪句话是凭空捏造的?您说出来,我立马改正。”
周武母亲一噎,她说不出来,也没法说,因为这小姑娘说的就是事实。
桂欢接着道:“您不说,那我就替您说。您心里清楚,自家儿子到底干了什么,您或许认为,不就是犯了个小错吗?杀鸡杀猪都行,为什么不能杀猫狗呢?那我告诉您,杀牲畜,我们是为了食用,怀着的是感恩和敬畏之心,您儿子虐杀猫狗,那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异于常人的血腥嗜好,是一种挑战人类底线的恶行。”
桂欢没有说,你这么一次两次地帮他擦屁股,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早晚会有你都兜不住的那一天。
这家人会不会自食恶果,桂欢根本不在乎,不过这么纵容周武,那未来务必会有动物,或者是人,受到更大的伤害。
思及此,她头顶的红字突然晃了晃。
“不可杀生”陡然放大,像是在警告桂欢心中萌芽的想法。
桂欢挑了挑眉,杀人是不可能的,这是法律底线。
只是她心中难道真的有这种冲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听到桂欢的话,周武母亲动了动嘴唇。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么乖巧的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那天半夜,她听到儿子屋子里有动静,推开门,就看到了一身是血,抱着死猫微笑的周武,当时她大声尖叫,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医生也看了,时间长了,她就想开了。
不就是虐待点动物吗?又不犯法,她们总能帮他摆平的。
桂欢懒得跟她们再多说,直接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动物保护组织?想必他们应该会对您儿子的事情很感兴趣。再说您二位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物,相信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儿子的特殊爱好。毕竟你们家认为正常的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都太过惊世骇俗。”
周父这才正眼看向桂欢,周母还想再争,就听周父对身后的助理道:“给她拿钱。”
桂欢:“我就不跟您道谢了,因为这是您应该做的,不够我再问您要。”
周父很沉得住气,说完话后便保持沉默,不再看她。
领到了钱,齐警官送桂欢下楼,廖敛坐在派出所大厅,盯着纸壳箱里面的猫看。
大猫小猫,加上一条半死不活的狗,都离廖敛远远的,缩在一个角落。
桂欢没想那么多,以为这些动物是受了虐待,不亲近人类了。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因为当她抱起其中一只时,小花猫使劲往她怀里钻,坚决不靠近廖敛。
廖敛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提起猫的脖颈,小猫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猫身拉长,都不敢动了。
把猫放回纸壳箱,廖敛皱着眉头凑近桂欢,非常不悦地用手拍了拍桂欢被猫蹭过的衣领。
桂欢:“没事,它们不脏。”
廖敛嘟囔道:“你不懂。”
两人跟齐警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廖敛抱起纸壳箱,里面的猫猫狗狗乖得不像话,动都不带动的。
两人坐三轮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给八只猫一只狗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一看猫狗的情况,就问这些是哪儿来的。
桂欢也没遮掩,估计周武这事没几天就会传遍天福路。
兽医听后也愣了一会儿,说道:“这些猫狗都没好好喂食,很虚弱,还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今天领不走。”
桂欢也没打算今天领走,她得先去社区说一声,让刘怡帮帮忙。
交完了诊疗费,还有很多剩余,但这是第一次支付,估计等猫狗被领走,这些钱就不剩了。
这边,医生询问道:“要给它们做绝育吗?”
廖敛歪头:“绝育?”
医生解释:“就是断绝它们生育的能力。”
桂欢了解过,猫的繁殖能力很强,母猫如果多次发|情不配崽,很容易宫内感染,引发多种疾病,公猫绝育之后,性情也会变得更加温和,容易长寿。
桂欢刚想说做,她身旁坐着的廖敛“蹭”地就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廖敛瞪大了眼睛,问医生:“雄猫……怎么绝育?”
医生:“雄猫把阴|囊纵向切开,摘除……”
没等医生解释完,廖敛就抿住了嘴唇,脸色非常古怪地看向桂欢,满脸拒绝地说道:“非做不可吗?”
桂欢:“……如果将来没有配崽打算的话,做了会更好。”
又不是让他做,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廖敛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道:“在你们人看来……不是,正常人看来,公猫不配崽……就不能继续当公猫了?”
桂欢:“……它就算做了,也还是公猫。”
也可以叫公公猫。
廖敛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完整了。”
医生也被廖敛逗笑了,说道:“不然你们再讨论讨论?”
桂欢心想:不然就等定了主人,看有没有意向配崽再说吧。
回去路上廖敛一直没说话,三番四次张嘴,都咽了下去。
桂欢心想:莫非他这是跟“雄猫”共情了?替他们难受?
回到家,廖敛就看到了在客厅金鸡独立看电视的天禧。
廖敛走过去,翻身爬到了猫爬架上,舔了舔爪子道:“天禧,你绝育了吗?”
天禧身子一晃,单腿差点摔倒。
谁来告诉他,廖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知识”?
天禧咳了咳:“我目前没有这方面打算。”
以后也没有。
廖敛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在人类看来,像你这种不打算配崽的雄性,都应该绝育。”
天禧:“……你从哪儿听说的?”
廖敛:“宠物医院。”
天禧:“……廖敛,我们是古兽,不属于宠物医院的经营范围。”
他们有七情六欲、有思维情感,又不是单纯的动物,做什么绝育?
廖敛想了想,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不过转头又问道:“那正常丹顶鹤,就动物园那个,用绝育吗?”
天禧:……
好事不想着我!这种事怎么第一个想到他的根脚!再说丹顶鹤只能算他的远亲!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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