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稹彦走后,女刺客没有再出现,后半夜还算太平。
可凌妘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像是一根皮筋,自重生后就一直紧紧的绷着,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内心的震动。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在天际蒙蒙发亮时,她就起了床。
顾稹彦则是在辰时初被萧廷瑀请去酒楼吃早茶的。
酒楼雅间里,萧杞和一女子已经坐在桌边了。
顾稹彦一进去,萧廷瑀便站起身欢迎,笑着替他们作介绍。
那女子顾稹彦并不陌生,她正是凌薇。
长得同凌妘有三四分相似,但顾稹彦觉得这三四分只是凌妘投胎时正常发挥的部分。
除出这三四分,凌妘剩下的六七分是女娲造人时的神来之笔,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心巴上。
而凌薇则随了她的娘。
——她娘贵为阁老之女,需要靠老爹榜下捉婿才能嫁得出去,样貌如何可见一斑。
顾稹彦想得远了,落在旁人眼中,像是多看凌薇一眼,并为之失了神。
凌薇对此十分不悦,柳眉微蹙,低下头去不算,还把脸偏向一边,很不情愿给他看一般。
萧杞却仿若未觉,更别提有什么不高兴了,神情极淡地自顾喝茶。
萧廷瑀一双瑞凤眼洞若观火,把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面上却只是笑,过去熟络地搭住顾稹彦的背,把他往桌边带。
“来,坐我旁边。”
四人的座位,顾稹彦坐他旁边,也就是坐在凌薇的旁边。
虽然坐得宽敞,但凌薇还是把座椅挪远了一点。
顾稹彦坐下后歪起屁股重重挠了两下,一边挠一边又看一眼她。
“野人似的。”凌薇厌恶得紧,以袖掩鼻,悄悄对萧杞说。
“什么?”
萧杞坐在顾稹彦的正对面,视线被餐桌挡着,外加他一直垂着眼皮,压根没留意到顾稹彦的小动作。
凌薇小声道:“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去逛园子,我再单独跟你说。”
萧杞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淡淡“嗯”了声。
吃的差不多,萧廷瑀唤来小二,吩咐他重新泡一壶茶。
小二很快端着茶壶和茶盏进来,按照萧廷瑀的指示,先给凌薇斟茶,再是萧杞。
茶水一倒出来,香气就四散弥漫,顾稹彦一闻之下顿时变了脸色。
“这茶好香啊!我正好口渴,我多喝点儿!”
他伸手就去拿茶盅,把倒好的两盅茶全都灌进自己嘴里,然后从小二手中夺过茶壶,笑着说道:“这茶太好了,我要带走喝。”
萧廷瑀问:“你要带哪儿去?只见过吃独食的,没见过喝独茶的,顾兄你这样就不对了,独乐不如众乐嘛。”
顾稹彦面不改色道:“是,算我不对。实不相瞒,我有尿频之症,饮茶会边喝边漏,我得拿到茅房去喝。”
他礼貌地发出邀请:“你们若不介意,可以随我一起去茅房,大家一起分享。”
“哈哈哈哈……”萧廷瑀仰头大笑,拿手指点点他,“你这性子,有趣有趣!”
凌薇则又嫌弃地嘀咕一句:“到底是荒蛮之地来的,真是粗鄙!”
顾稹彦听到只当没听到,提着茶壶兀自离开酒楼,去茅房晃悠一圈甩掉尾随的暗探,去了凌妘的屋里。
凌妘一见他就先发制人:“说好了不坏我的事,你怎么出尔反尔?”
顾稹彦涨红脸道:“笑话!你给我下药,还说我坏你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凌妘说:“这药又不是下给你的,是你自己故意吃我的药,碰瓷来了。”
顾稹彦气道:“同在一个饭桌上,谁中药我都脱不了干系,不如我自己中了!”
凌妘在茶里下药,只想着让萧杞和凌薇情不自禁,发生点小摩擦。
那样二人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再也变不得的了,凌家便也就不会再生出幺蛾子来。
却不知顾稹彦在饭桌上与凌薇有过两次眼神上的接触,在凌薇的心里,已把他归为了自己的倾慕者之一。
凌薇若是中药,他的嫌疑巨大。
顾稹彦越想越觉得晦气,又感觉呼吸愈发急促,小腹处烧得厉害,不耐地朝凌妘伸出手。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给我解药!”
凌妘看他憋得额角和颈侧都暴起了血管,还气喘如牛的,不禁笑了出来,暗示道:“这药又不难解,何须配解药?”
“什么?”顾稹彦急眼了,“你只管下药不管配解药,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怎么就不明白呢?
凌妘又不好直说,再次暗示:“这么好解决的事,需要配解药吗?”
“好解决?那你告诉我怎么解决?”顾稹彦冷笑,过去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扯,“来,你教我,或者你帮我。”
“顾稹彦!”凌妘羞恼地骂他,“你不要脸!”
“欸,我今天还就不要脸了!”
她犟得厉害,顾稹彦怕太用力会把她给扯疼了,索性扑过去一把熊抱住她,贱嗖嗖地问:“怎么样?够不要脸吧?”
凌妘气道:“你哪天要过脸?哪次又不够不要脸了?”
顾稹彦嬉皮笑脸地说:“对!我天天不要脸,我见你一次不要脸一次!”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时,门外响起阿罐的声音:“主子,知府来了。”
知府是凌妘请来的。
因为昨日的行刺一案中,县令即是嫌犯,故而她没有报去县衙,而是直接告去了府署,请知府大人出面主持公道。
“好了,别不正经了。”凌妘挣扎着说,“我要办正事去了。”
顾稹彦倍感扫兴,“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时候来,坏我好事。”
凌妘用力想挣脱他的手臂,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怼他:“你这是做的哪门子好事?”
顾稹彦反问:“还没做呢,你怎么知道不好?”
“顾将军!”凌妘再也不想听那些荤话了,认输求他:“你赶紧走吧,我们这样被人看到要怎么解释?”
“看到什么?”顾稹彦把她翻了个面儿,身体躲在她后面,“你替我挡挡不就看不到了?”
“挡你个头!”凌妘怒斥。
顾稹彦坏笑,故意低头贴近她的耳朵说话:“对,就是挡头。”
凌妘很后悔,她不该在茶里下那种药。
应该下毒才是!
“挡什么挡,你放开我!”
“这还不用挡?”顾稹彦低头看看自己,“你太小看我了,要不……”
他语气变得暧昧,“要不再仔细感受一下?”说着揽过她的腰肢,和她贴贴。
凌妘更后悔了,她一直想找石牛替她做一把称手的兵器,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如果早点做好,她现在就能手起刀落,阉了这狗男人。
最终凌妘还是靠随身带的解毒丸-1,才从顾稹彦的魔爪下逃脱。
她整理好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等脸色恢复正常后走出房门。
酒楼大堂里乌泱泱站了一群带刀警卫,应是知府的亲兵。
凌妘能感觉到他们的敌意,但丝毫不怵,脚步平稳地走下楼梯。
等下了楼,人群散到两旁,露出中间的两个人。
一个是知府,一个是萧廷瑀。
与故人隔世重逢,凌妘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后者的身上。
若说前一世被困宫中时的顾稹彦是风光霁月,高洁傲岸的。
那萧廷瑀便是玉树临风,顶顶宽和有礼、亲善随和的一个人。
今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海天蓝麒麟暗纹刻丝直裰,清爽明快的色泽衬得他眉目如画,气质卓绝。
她在看萧廷瑀时,萧廷瑀也在看她,一双瑞凤眼笑眯眯的。
这一世两人还素未谋面,凌妘只作不认识他,视线很快移到穿着绣有云雁图样官服的知府身上,恭敬地上前与他招呼。
“草民见过大人。”
知府捋着胡须昂头冷视她,语气十分威严:“你就是林筠?”
凌妘低头应道:“是。”
“你报官说遇上杀生之祸,却是这般平静,倒是奇了,跟我回去接受审讯吧!”
知府说着抬手就是一招,向那些亲兵下令。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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