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稹彦抬眸看向凌妘，说道：“全军出击是大事，天气很快会转冷，一动一静之间，物资的消耗相差巨大。所以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去同父亲商量。”

至少他是信她的。

凌妘点点头，“好。”

顾稹彦即刻去找顾环仲，回来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能说服老将军。

“我爹的战术一直很保守，他要为千万将士的性命负责。”顾稹彦解释，“而匈奴人在边境试探十分频繁，若次次全军出击，确实是不合适。让老头子分辨出哪一次该全军出击，他也做不到。”

凌妘当然明白，没有前一世的记忆，她也不会分辨得出来。

顾稹彦又道：“不过我已经跟父亲商量好了，由我带一只精锐前去增援。”

“什么？”

凌妘不由急了，匈奴人既然是全军出击，那么除非顾家军以同样的兵力相抗衡，否则只要兵力不足，不论多少都会折损于阵前。

顾稹彦这雪中送炭的一举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是去送死。

“不行！你还伤着，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

“凌妘。”顾稹彦打断她的话，“你信我吗？”

凌妘点点头，“我信，可是……”

她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你信我便好，你亲我一下，我保证凯旋而归。”

凌妘气恼，“你怎么耍无赖？你自少时起就屡立奇功，每次发兵前是谁亲你一下的？”

是你那铁汉柔情的爹爹吗？

顾稹彦笑而不语，大手扣住她的腮帮，迫她嘟起嘴，把面颊凑到她的唇前印了印，算是给她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

“不行！”凌妘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袖，“我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顾稹彦回头道：“我带的是精锐，你是精锐吗？你想参加，就去应征，若能通过筛选我自会带你去。若是通不过，就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

凌妘可以去应征，但是她的骑射和刀剑样样都不行，又怎么可能被选进精锐？

顾稹彦很快集结人马，即刻动身，乌泱泱的一支队伍，转瞬间化成地平线处的滚滚烟尘。

或许是第一次直面战争，虽然凌妘没有上战场，但紧张的情绪一直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连续两个晚上夜不能寐后，她再也等不住了，跑去找顾羽。

顾羽看到她，依然是不太待见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起身，也不开口。

凌妘要的就是他这态度，直接了当说明来意：“这场仗我觉得不对劲，你能不能借我一支兵，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顾羽斜眼睨她，抖着一条腿说：“你拿什么承担？”

凌妘说：“可以按军纪惩处。”

顾羽道：“我要你离开我哥。”

凌妘不自觉攥紧了衣袖，回道：“我与你哥之间不是我主动招惹他，所以你若是觉得我离开他，能解决问题，也不会让他迁怒于你，那我可以答应。”

顾羽其实也心慌得厉害，要不是顾环仲和顾稹彦压着不让，早就冲去前线了。

此时也不再多纠结，拿起军令牌说：“行，要是出了事，就罚你！”

顾羽的兵权有限，只能调动两千兵马，虽不是鼎鼎精锐的一支，但也不差了。

凌妘按照顾稹彦前世说的话，在舆图上找到一条崎岖的小路，手指点着它对顾羽说：“我们走这条路！”

“包抄过去吗？”顾羽问。

凌妘说：“不是，我们人太少了，没能力打硬仗。”

“那我们去做什么？”顾羽纳闷。

凌妘说：“我们去捣了匈奴人的老巢。”

“什么？！”顾羽震愕，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我们连包抄的能力都没有，还要捣人老巢？你是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啦！”

再说老巢是那么好找的吗？！

凌妘说：“总而言之，老巢若都是兵马，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你哥那边了，原路返回便是。老巢若没有兵马，咱们就去对了！时间紧迫，你别再多问，我们赶紧出发。”

凌妘选了一匹体态匀称的马，用缰绳将自己绑在马上，带着缃叶，硬是跟着顾羽的白羽军顺着小路一路奔袭。

等远远看到匈奴人的营帐，顾羽发出惊叹声。

“嘿，真是神了！还真被你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等再走近一些，他更为震惊，这次连激动的劲儿都没有了，惊恐地喃喃说道：“他们还真是全军出击了，只留些老的小的，还有女人在这儿，我哥那边可怎么办？”

凌妘虽是押中了匈奴人的战术，但一颗心悬得更高了，万分担心顾稹彦的情况。

“所以就看我们的了，我们把事办好，把你哥救回去。”她紧绷着声音说道。

顾羽圆圆的一张小脸也绷的死紧，抿着红唇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的兵力实在有限，而匈奴人民风彪悍，全民皆兵。

老少妇孺若是数量庞大，也不好对付。

所以他们若是冲过去俘虏那些人，怕是忙不过来，对方也不会束手就擒，负隅反抗之下，双方都会有死伤。

可若是冲过去见一个杀一个，又太过血腥残忍。

那么做虽然能把匈奴士兵尽快给引回来，但结下如此血海深仇，两国之后的几年间怕是战火都不会停歇。

但凡起战事，最终苦的还是老百姓。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这一做法也是不可取的。

阴寒的月色下，凌妘注视着远处的点点火光，浑身都在发抖。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

甚至在一念间，她已经想好，若是失去顾稹彦会如何？

前世她已失去过他一次，今生若失去他第二次，一定会更为痛苦。

却不是因为痛苦的叠加，而是因为今生她比前世更爱他了。

前世她可以说是为他讨回一个公道而死，也是因为她当时的处境让她难以忍受，宁愿一死了之。

而今生……

今生她能为他做得更多。

能为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为他激起两国之间的存亡之战。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