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妖眼(一)

第五十六章,妖眼(一)”

方振衣是在一个冷雨霏霏的夜晚中走进沈家老宅的。

方振衣清楚的记得,那天,风并不大,若有若无,却异常的凄冷。路也不好走,毕竟是山路,坚硬的山石突兀直出,将脚刺得隐隐生痛。

而且,一路上,方振衣没有遇到活的生物,别说是人,就是鸟兽也没见到。

在来之前方振衣就听到过些传说,意思是这座大山曾被神秘的珠宝巨富沈豪买下,在山中深处建造了一个神秘的工厂和一所老式的住宅。那工厂和老宅之中所有的人也是在这样一个冷雨霏霏的夜晚之间全部失踪,如同人间蒸发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其中包括被称为珠宝业中最为传奇色彩的一代巨商沈豪。

虽然这件事后来被有关当局严格封锁消息保密,但一直被当作触怒山神受到惩罚的典型案例在当地农民间广为流传,用他们的话说,这山是被山神所诅咒过的,生人禁近!

在这之后,以后凡是来进过大山的人都先后遭受了这种噩梦般的诅咒,或是生意破产,或是神经失常,或是突然病逝,轻者自己际遇不顺,多生磨难,重者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但现在,方振衣还是要走进这座不祥的大山里走向传说中闹鬼的沈家老宅。他是沈豪独女沈轻霓的好友,受其所托来看下能否找到与沈豪失踪有关的线索。

那沈家老宅就座落在这样的半山间,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一种腐朽颓废的气息,朱红生锈的铁门,青砖红瓦,杂草丛生,连那高耸的梧桐也如被风干的老人般无望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走进老宅,里面乱的很,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一楼里尘土沉厚,长时间没人打扫,房间里似乎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方振衣感到抑郁难以呼吸。奇怪的是里面却没有异味,倒有一种淡淡的香甜。那种香味很独特,令人心旷神怡头脑清爽。奇怪的是,方振衣四处观察了一下,没有看到什么鲜花,屋外也没有什么花树,香味不知从何处飘来。

从吱呀做响的楼梯上走上去,其他地方空空的墙壁上楼梯边上竟然有一幅油画。画的是在风和日丽的大海上,一艘华丽的巨型海船上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仿佛在倾听找寻什么,船的前方,一群外形妖艳的蛇尾海妖正在嘻笑歌唱,再上方,一只孤独的黑鹰在空中俯视着,鹰眼中透出诡异阴森的冷笑。

方振衣不禁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自从走近沈家老宅,方振衣一直仿佛感觉背后有一双诡异的妖眼在冷冷的看着自己,狠毒,阴冷,又带有几丝嘲讽的意味,仿佛邪恶的神魔在看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卑微生物。

方振衣不喜欢这种感觉。回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树是树,雨是雨,风是风,无人,无声,可那感觉是如此强烈,一直让他窒息得难以呼吸。然后,就是那种难以述说的颤抖。

颤抖,奇异的颤抖。起先是手指,骨骼带着肌肉神经质般无意识的颤抖,发出轻微沉闷的摩擦声音。然后如突然旺盛的烈火一样,迅速蔓延起来,手臂,肩膀,胸腹,腿,头胫,凡是有关节的地方都开始狂乱的无规律性的颤抖,仿佛鬼上身中邪般。

实际上,方振衣自己清楚的很,自己这种多年没有出现过的现象只是因为他兴奋,过度的兴奋。

兴奋让方振衣难以自控,以前那次是和雪儿约会时,他也是如此这样的兴奋。身躯也是如此这样的颤抖,心也是如此悸动。只不过那时,他飘飘欲仙,情难自禁,忘乎所以,从骨子里都透着舒畅。

可这次,方振衣感到的是无边的恐惧。

恐惧来源于那双诡异阴森的鹰眼,幻化成好友秦天宇死后的眼神,更加诡异,更加冷酷,更加阴毒,又带有几丝嘲讽的意味,仿佛看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卑微生物。

想起秦天宇,就想起秦天宇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友。

曾经,他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与女友从学生时代开始相恋相爱十年,朝夕相处,相濡以沫。

而那天,秦天宇却对方振衣说,这世界,一切都是假的,除了金钱和权力,其他所有的都是假的。

说这话时,秦天宇一脸惨笑,那个他相恋相爱十年温柔可爱的女友,正在他老板的怀中放声欢笑,笑靥如花。

大彻大悟的秦天宇将人生看作是一出戏,封锁所有的情感,竭尽所能在人生舞台上努力饰演好自己的角色,成功地让虚伪感动自己。

三年后,当他傲然把以前的老板和女友赶出他以前的公司时,他已经被本城商界传说成神话般的杰出人物,甚至把他和当年神秘崛起富甲一方却又神秘失踪的珠宝巨商沈豪相提并论。

谁又曾想到,与沈豪相提并论的秦天宇竟然在命运上比沈豪更加悲惨,会选择比沈豪更加悲剧性的方式来结束他叱咤风云的人生。

还记得,也是这样的细雨霏霏的傍晚,那天秦天宇约好方振衣一起去幽闲吧品茶。可是那天,方振衣一直有种预感,即将发生的事不是去品荼消闲那么简单,而且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在电话中,秦天宇就说他去过那个珠宝业的传奇巨商沈豪老宅,并且在那有特别的收获。尽管方振衣不知秦天宇在那所不祥的沈家老宅发现了什么,但是一直以来沈豪的神秘失踪以及沈氏商业帝国的突然崩溃都成为本城商人的禁忌之地避之不及。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方振衣的不安是有道理的。

就在他来到秦天宇所在公司,刚想进入大厦的瞬间,有一个物体,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坠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连续而沉闷的骨头破碎声。

脑浆四溅,白的,黄的,柔软的肌肉扭曲变形,殷红的鲜血欢快地流淌出来,迅速将洁净的周围染成血红血红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魂震撼心灵的凄艳。

方振衣站在尸体旁边,目瞪口呆,在潮水般涌上尖叫的人群中,他看到秦天宇的眼睛,从红白相间的眼眶中跳跃出来,悠悠滚出来,交织着无与伦比的复杂情感,透着残酷的寒意,冷冷的望着他,犹如看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卑微生物。

那眼神,就这样一直深深的铬进方振衣的脑海,不时在他噩梦中再现,寒意刺骨。

方振衣无法控制自己。一个曾经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好友,就这样破碎在他面前,秦天宇临死前的眼神宛如毒咒般一直缠着他,方振衣一闭上眼,就浮现出秦天宇渗血的眼神,如此冷酷却又如此讥笑。

如果不是这眼神,方振衣就不会受沈轻霓之托来沈家老宅调查沈豪失踪的事件,也不会发生那些让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忘却的恐怖际遇。雨一直在下。

而恐惧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网住方振衣所有的神经系统,一种从未没有过的虚无和沉重如重锤般挤压着他,使他无法呼吸,无力挣扎。此时的他,更象一条离开水的大鱼,在恐惧的痛苦中疯狂的颤动。

如果不是那箫声,方振衣不知自己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箫声极为单调,凄寒,隐有悲世之意,却仿佛直击入内心深处,使人不知觉中投入到箫声所要表现的世界中去。

在箫声中方振衣从恐惧中慢慢镇定下来,全身因剧烈的颤动而酸麻不已。奇怪的是,现在,竟然有人在沈家老宅**?

走到窗前,从声音飘来的方向望去,漆黑中什么也看不清。雨越来越大了,从开始的霏霏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雨点无情的击打着风中哭泣的梧桐树。

突然间又有蛇般扭曲闪光的电划过,方振衣朦胧中看到似乎有个白衣长发女子撑着把小红伞在精瘦的梧桐树下,背向着他。

方振衣有些恍惚,然而萧声却是那样清晰地侵入耳中。

伞是找不到了,方振衣想了下,干脆冒雨向梧桐树下冲了过去,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也就十几秒,由于雨太大把眼镜映成水朦朦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等方振衣拿下被雨打湿的眼镜后,打开手电筒,树下却找不到那白衣人的身影了。

难道是幻觉?

苦笑,略想了下,方振衣打算跑回去,毕竟这么大的雨淋在身上不好受。这时,身后传来浑浊沉重的呼吸声。

难道在身后?可是,女孩子会有这么难听的呼吸声?

方振衣疑惑的转过身去,竟然看到黑暗中出现两点阴冷的绿光。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微弱的手电筒照在那动物身上,庞大的身躯,如狼,却比狼大多了,似狗,却又比狗凶猛多了,难道那萧声是这动物发出来的?

眼睛发着绿光的怪物一动不动,呼吸声却越来越浑浊急促了。方振衣毫不怀疑,如果他转身一跑,这动物就会扑上来撕裂他。

方振衣勉强镇定下来,冷冷地和绿光对峙,身子一步一步的后退。绿光犹豫了一下,继而吠了起来,然而只是吠了两声却又停下,向前走两步,象要攻击,看到方振衣不慌不忙的样子,却又退后一步。

看到这,方振衣稍稍安下心来,怪物叫了说明它内心也感到害怕,以吠声给它自己壮胆。伤人的动物一般是不出声的,暗中突然间袭击人类的。用农村老话来说,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却是不咬人的。人类其实才是世间上最狠最凶的动物,让其他所有生物感到害怕。

方振衣不再后退,慢慢俯下身,象是要捡石块的样子。绿光怪物终于动摇了,呜呜叫了两声,夹起尾巴,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老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雷电继续轰鸣闪耀,映出黑影的模样,满脸皱纹,鸡胸驼背,白发摭面,恍如骷髅。

当方振衣返回老宅大厅,全身已经淋透了。雨水从身上一点一点的击打在木板上,声音清脆。而此时,屋内的香味却比开始进来时更香浓了。

难道,有人来过?

方振衣用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亮慢慢地在房间里游离过去。残腿的桌子,破旧的床,没有光罩的台灯,铺满灰尘的古籍,一样一样,慢慢地看过去,一丝微笑,悄悄在方振衣嘴角浮现,却又一闪而过,依然冷峻如故。

走近桌子,方振衣仔细看了看。沈豪果然不愧为当时富甲一方的巨商,所用木料是有“木中黄金”之称的紫檀木,而且还是其中最贵的花梨纹紫檀木。整个紫檀桌子制作考究、工艺独特、质感天然,价值连城,可是这样的紫檀桌子现在竟然断了一条腿,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角上。

屋外,一个黑影慢慢逼近,悄无声息。行走方式如猫般,前掌先着地,中间虚空,后掌落下毫无声音。

影子进了老宅大厅,欺近方振衣身后。

突然,方振衣手电筒断了电光,大厅回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影子仿佛怔了怔,正要后退,侧面电光映照过来,方振衣已经闪到侧面另一个地点冷冷地看着黑影。

黑影虎背熊腰,极为魁梧,神采奕奕,眼光锐利得如利剑般,方振衣的眼神却是一片空无看不出情感,两人双目相触,恍如刀剑在空气中交错击鸣过一般,各自有点意外。

相视良久,黑影莞尔一笑,说:“你就是沈小姐的朋友方振衣吧,我姓雷,雷飞扬,沈轻霓重金请来的私家侦探。听她说起过你,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是吗。”方振衣不动声色:“你就是那个在私人侦探圈中极为有名的大地飞鹰吧”

大地飞鹰雷飞扬,本城酬金最高的私家侦探之一,曾做过国际刑警,回本城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孤身一人卧底瓦解称霸一时的黑帮飞龙会,却在当局准备重奖并且提拔时突然辞职,转做私家侦探,短短几年间查出荣氏集团假上市案,恒发银行洗黑钱案,富豪林啸图私贿媒体捧其明星情人案等,一时间名声雀起,上流人物为之又恨又怕。

“哈哈,过奖,其实应该说是极为惹人厌的苍蝇吧。”雷飞扬转而一脸严肃:“不过,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只做我应该做的事,不计后果,只因我始终相信这世界需要公理和正义。”

方振衣笑了,问:“你来了多久?发现了什么没有?”

雷飞扬答:“我才来,本打算先去看看厨房,刚才好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声音,转过来时声音消失了,却看到你在这。”

“是吗?”方振衣不想说吹箫的白衣少女的事,毕竟没有结果,将话题转移,淡淡的问:“那你看看这里能发现什么吗?”

“考我啊。”雷飞扬锐利的眼神如鹰般将大厅的物件一一扫过,也笑着说:“这里有人来过,说不定在这住过!”

“哦,肯定?”方振衣看着窗外,心不在焉:“不是说老宅是凶宅吗?还有人来过?而且会有人在这住?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

“我不但能肯定有人来过,可能住过,还能肯定至少有一个女子。”雷飞扬继续说:“否则不必特意伪造成这种样子的。”

“这是伪造的?”方振衣故意问。

“你看。”雷飞扬走近残腿的桌子:“以沈豪当时珠宝巨商的身份和这桌子的工艺来看,所选用的家俱的木料必是上选,虽然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木料,但肯定十分坚硬耐用,不会因为二三十年光景就残断,这桌子腿明显是人特意折断的,造成没人居住的假象。”

方振衣插口说:“这是上好的紫檀木家具,和黄花梨家具红木家具并称三大名贵硬木家具,用个几百年没损害也是常有的。”

“其实,想看透这些灰尘是天然还是后来做成的很简单。”雷飞扬走近书架,拿出一本书:“从外面看过去摆放的书侧面布满灰尘,可是里面封面却没有什么,两者相差如此之大,如果不是特意为之于常理难说的通。”

“那你怎么知道最少有一个女子?”方振衣淡淡地问。

“我当然知道。”雷飞扬说:“你没闻到这里始终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香气是法国最贵的香气之一香奈尔5号香水。”

“你竟然可以闻出是什么香水?”方振衣这时才吃了一惊:“难道你真有福尔摩斯那种鼻子?”

“呵呵,那倒不是,只是我最近的女朋友所用的香水就是这种。”雷飞扬苦笑:“每盎司170美元,世界十大著名品牌之一,也是世界十大最贵的香水之一,这么贵买来的,想忘记都难。”

“何况。”雷飞扬手在床头柜搜索一番,找出个空瓶子,说:“你看,这是空的香水瓶,Chane1No。5,我没说错吧。”

雷飞扬从身上拿出个塑料袋子,很小心地把空的香水瓶放进去。

“所以说,我不但肯定最近有人在这住过,而且能明确最少有个女人。”雷飞扬下结论:“其实这些,你也早就知道,不是吗?”

“我只知道。”方振衣轻轻的说:“我刚才站在这里看到了梧桐树下有一个吹箫的白衣女子,跑过去时人却不见了。”

“对了,刚才的声音好象就是箫声,怎么会人不见了?这么大的雨,一个女子,在这大山中,能跑到哪去?”雷飞扬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那不是人吧,或许只是个幽灵,在这突然现下身就消失了。”方振衣幽幽地说:“说不定,她看我们寂寞,特意从地狱来看我们的。”

方振衣本来只想开开玩笑调节下气氛,不知怎的,两人却突然冒出陈陈寒意。

难道那吹箫的女子真有可能是个幽灵?不然,怎么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来这样诡异的老宅吹箫?方振衣拿出一节蜡烛,点燃,烛光在风中闪烁不定。

“也许,”雷飞扬故作轻松的说:“是因为看我太帅了,特意来勾引我的。”

“是吗?”方振衣说:“那你不入地狱怎么去陪她?”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其实,不入地狱又怎知地狱不好?”雷飞扬竟与方振衣打起了禅机。

就在雷飞扬话音刚落,突然间有钟声响起。

钟声沉闷刺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当”“当”“当”一连响了十二下。

雷飞扬头皮有点发麻:“没有这么邪吧。”

“据说,鬼魂都是过了十二点才出来的,”方振衣叹了口气:“要不然,谁又会让挂钟在十二点才响铃?”

说话间,方振衣走到巨大的挂钟前,挂钟不错,枣红色摆针配合紫檀外壳,很有些古典的味道。

“德国出产。”方振衣说:“我到这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在十一点时没响。”

“难道,真有人特意让挂钟定在十二点响?”雷飞扬苦着脸说。

“也许,十二点正是鬼魂醒来的时候。”方振衣一脸认真的样子。

雷飞扬望向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连风也小了许多,变得温柔多了。

“不是传说鬼都喜欢在月光下出现的吗?”雷飞扬笑着说:“而且喜欢撕掉自己的脸皮再画张人皮,使自己有一副绝美的容貌。”

“也许,说不定过会就有月亮。”方振衣说:“你不妨慢慢等一会儿。”

雷飞扬不再说话,呆呆着看着屋外思索。时间慢慢过去,天空的阴云竟然真的渐渐的散了,才十几分钟,皎洁的月亮便如银钩般悄悄的冒了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一脸惊诧。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每个来过沈家老宅的人都受到山神的诅咒?

真是那样的话,那刚才的钟是就是他们最后听到的丧钟?

“好月光!”雷飞扬反而兴致大起:“这么好的月光,正好踏月寻宝,听说,和沈豪一起失踪的还有沈豪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说完,雷飞扬也不看方振衣,径直走了出去。

方振衣知道雷飞扬去寻找老宅的地道秘室去了,象沈豪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重要的事都肯定都会有后着,以防万一的。

问题是,这屋前何以正对着大树?用风水学来说,大门正对树遮阳属不祥,而且是秋冬两季会掉叶成枯树的梧桐,更是凶宅,以沈豪之精明,怎么会这点都不知道?

“方振衣……”突然,方振衣听到一声急促的尖叫,雷飞扬仿佛最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方振衣寻声急步跑了过去,看到雷飞扬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月光下,宛如石雕。

怎么会这样?方振衣走到雷飞扬身旁,在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广阔的草地,草地上,竟然,排满了凸起的坟墓。

“天,二十七座坟墓,”雷飞扬说:“这就是那些传说中失踪的人?”

“应该就是吧。”

雷飞扬转过身来,盯着方振衣说:”听说,你比较敏感?”

方振衣不置可否。

雷飞扬继续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着你?我一来这就感觉好象有人在暗处看我。”

“有人。”方振衣的回答简单明了。

雷飞扬突然浮现一种诡异的笑容,说:“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方振衣笑了笑,说:“肯定是想把那个人找出来,你有办法?”

雷飞扬笑的更诡异,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来,不过可以试下,反正这件事我也是很想做的。”

方振衣看着雷飞扬,心思一动,面色大变,说:“你不会……”

“不,我会!”雷飞扬从杂屋寻来一把铁锹,挖起最前面中间的坟墓起来。

墓碑上中间二个金色大字,沈豪!

方振衣怔怔地看着雷飞扬,他曾想到雷飞扬是个豪爽胆大心细的汉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率性而为胆大包天。

难道,这样,真能逼暗中偷窥的人出来?

锹是白的,泥是黄的,月光是冷的,好在下了雨土质稀松挖起来倒也快。

然而,一声极为刺耳沙哑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地狱中恶鬼的嚎叫:“住手!”

黑暗中,巨石后,缓缓走出一个矮小的影子,黑的衣,黑的鞋,黑的拐杖。鸡胸驼背,走近才看清竟然是白发纷飞满面皱纹的老妇。

难道,这就是那个居住在老宅的女子?那个白衣吹箫并且用香奈尔5号香水的女子?可是,不管怎么看,更象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吸血的骷髅。

雷飞扬和方振衣两人心都悬了起来,要面对的,总算要来了。

“你们得罪山神,不得好死!”老妇人满是仇恨一字一字地说:“就算你们是大小姐派来的,也不能幸免。”

听到老妇人恶毒的诅咒,雷飞扬反而定下心来,如果对方真是鬼怪的话,想必不会说这样仇恨的话却不动手。

“呵呵。”

雷飞扬清了清嗓音,正要打算说几句场面话,奇异的事发生了。

老妇人皮包骨的脸孔上突然露出极为害怕的神色,瞳孔放大,张大着无牙的嘴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来,站也站不稳,竟向后退了一小步,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在地上。

雷飞扬马上冲了过去,再看老妇时,已经毫无声息,竟然活生生被吓死了!

难道?真有鬼魂?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人却没看到?到底是什么,竟然使能独自在老宅生活胆略不小的老妇吓死?

雷飞扬看了看方振衣,彼此都从对方那里看出了恐惧。

四处无声,不知哪跑出个乌鸦呱呱嘶哑叫了几声,无精打彩的飞走。

短短一瞬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发生其他什么,可是,老妇被吓死也是事实。难道,在那一瞬间,老妇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或是极为他们两人恐怖的后果?

可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看过。难道真有所谓的山神妖魂隐藏在他们身后?两人呆立在坟墓旁,冷气森森,阴风陈陈。尽管有心理准备,雷飞扬看到沈轻霓时,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凭着俊朗的外表和硬派性格,雷飞扬一直没少受过女孩青睐,交往过不少漂亮女孩,自信对美丽女人有很强的免疫力。可是看到沈轻霓时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心跳加速。

女人可以分很多种,有的是妖媚万分一看到就想上床的,有的是精致典雅如沐春风,有的是活泼可爱青春无限,沈轻霓却不是这些中的一种。

沈轻霓是那种特别惹人怜爱的一看上去就很想把她轻搂在怀中用心去呵护的女孩。绝美的容颜,飘散着善良与纯真的气息,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神更有朦胧的淡淡忧郁。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亲人,”沈轻霓淡淡的说:“这些,你只能去问我的义父唐伯伯了。”

雷飞扬苦笑,说:“我已经找过你义父唐吉鸿了,他说不知道,不过据我观察,你义父亲一直在隐瞒着什么。”

“我曾问过义父我家里以前的事,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说。”

“也许你义父有什么难言之隐,当我表明身份时看上去他很不高兴,看来他对你寻找父亲不是很支持。”

“我真有个妹妹?”沈轻霓叹了口气说:“如果真有能姐妹重逢多好啊,为什么义父不喜欢?”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雷飞扬笑了笑:“只要你肯协助,我还是有办法知道你义父不想说的那些隐情。”

“有当然肯协助你,”沈轻霓说:“你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雷飞扬拿出一张名片,说:“这是本城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只要你能劝你义父去做次心理检查就行了。”

心理医生?沈轻霓半信半疑,难道心理医生就能读懂别人的心里隐藏的事情吗?

三天后,沈轻霓终于在义兄唐古风的帮忙下把义父唐吉鸿带到了那位有名的心理医生那里。医生姓刘,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当然,起先是沈轻霓做心理检查,这不过是走过场,然后是和义兄唐古风一起劝说义父也做一次。唐吉鸿耐不住两个人在旁吹风,只得勉强同意。

等两人退出房间后,刘医生和唐吉鸿聊了些工作压力心理自我调节话题后,突然话锋一转叫劝唐吉鸿接受催眠休息。

“催眠休息是很有益处的,”刘医生说:“在半休眠奖态可以很好的放松大脑,激发潜能,改善体质。”

“你看,”刘医生随手从旁边书架拿出理查德。班德勒写的一本心理著作:“这位身兼计算机家数学家的心理大师通过多次试验证实了这一点。”

半信半疑中,唐吉鸿听从了刘医生的劝告,顺从的躺在**。

刘医生拿出一个怀表,左右晃动,说:“你眼睛看着这个表中心。”

表在不停的晃动。

“现在,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唐吉鸿点了点头。

“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唐吉鸿闭上眼睛。

刘医生有意识地不断地变化语句字词之间的间歇停顿时间,并且改变声音的大小或音调,使唐吉鸿意识中的潜意思不知觉的执行刘医生的指令。

“你感到放松,全身肌肉都放枪了。”

唐吉鸿脸色开始轻松起来。

“你正沉入更深、更深、更深的完全放松,完全平静的放松。”

唐吉鸿的四肢很舒服的伸展。

“你就会感觉那么的安心,那么安全,那么满足,因此你将感觉到放松愈来愈深,你回到了年轻时的状态。”

唐吉鸿彻底被催眠了。

房间外,沈轻霓不安的卷弄自己的长发,唐古风在一边表情复杂的望着沈轻霓。

沈轻霓抬起来头,看到唐古风的眼神,呆了下,刚想说什么,房间内传出惊叫声。

那叫声,仿佛是被恶魔吞噬前的绝望用尽所有力气发出来的,正是唐吉鸿的声音。

两人大惊失色,冲了进去,看到刘医生正手心脚乱的给唐吉鸿按摩拿捏。唐吉鸿全身冷汗,一下子似乎变得苍老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在医生送走三人后,雷飞扬从心理诊治房间走出来,满脸疑惑。

出了诊所,下了楼,唐吉鸿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大口喘着粗气,看上去极其虚弱。

坐进小车,缓缓开动,车外,繁华依然,灯红酒绿。

红灯,停车。车窗外各种男女老少人群如流星般划过。

墨镜,皮帽,唐衫,花色的盲棍,一个瞎子悄然从旁路过。

刚刚平静点的唐吉鸿又变得激动起来:“开门,叫住那位师傅。”

司机尚未反应过来,唐古风急忙开门追向那个瞎子。

“还记得我吗?”唐吉鸿急促地说:“我就是十八年前找过你算命。”

原来那瞎子是个算命先生,过多的江湖风雨吹得他满面沧桑。

严瞎子颤抖地伸手枯枝般的双手在唐吉鸿脸上慢慢摸索。

“是你啊。”

“是啊,就是我啊,”唐吉鸿满脸喜色,“严师傅你想起来了,你看,那凶劫,现在还能化解吗?”

“命犯天煞,血光之灾,”严瞎子摇了摇头,“怕是天意难违了。”

“真没办法化解?”唐吉鸿怅然若失,“难道,我注定无法避过这凶劫了?”

“种因得果,多行善事,自然逢凶化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严瞎子兀自要罗嗦,唐古风对沈轻霓使了个眼色,从钱包拿出些散钞,塞给严瞎子,把他拉走。

“义父,不要听那些江湖术士的,”沈轻霓说:“他们不过是故意说些灾祸的话骗些钱罢。”

唐吉鸿却仿佛被抽空了,神色疲惫,两眼无光怔怔的发呆。

回到唐家,唐古风和沈轻霓不知怎么安慰唐吉鸿才好,三人默默无语。

良久,唐吉鸿突然说了句:“你们还记得倚玉和阳阳吗?”

倚玉是唐吉鸿夫人,十二年前从楼上坠楼身亡,而阳阳则是唐吉鸿小儿子,六年前车祸意外死亡。

“六年了,”唐吉鸿喃喃地说:“每六年我注定要失去一个至亲的人,然后就是自己。”

“我到底做错过什么!”唐吉鸿突然激动得大叫:“老天,你到底长没长眼!”

《十万个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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