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馆驿,灵渊只看向陈焕明,道:“师伯,您如今武功已然恢复,手段自是惊人,可也请您千万多克制些,暂时莫要与姜叔冲突了才好。镔铁之国召集工匠一事,我从年初时就听姜叔说起,更因此往龙虎山走了一趟,便是真实不虚,不是他用来搪塞你的说法。这事儿里甚至还牵扯到了虚皇,东海也有工匠往这边送来,其中或许真有要紧之事,便真是家国大事了。”
陈焕明瞪他一眼,道:“用你跟我说!姜映明身居朝廷仪同三司之位,若因我递了把柄给他,连累了手下诸多兄弟,叫他有借口对他们下手,我岂不是成了无智无谋,坑害兄弟的千古罪人?你也别捧着我说,我自晓得自己不是姜映明的对手;他如今的武功着实骇人,只怕已经窥见了师父的境界,比起当年更进一步……唉……”
知道陈焕明心中的怨恨和嫉妒不可能在一时间彻底消弭,也着实见识过姜映明的神功盖世而明白两人间的差距,灵渊这会儿也是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那师伯如今何去何从?”
陈焕明一看他,道:“你要赶我走么?老子现在没地方去,在别处还怕遭了姜映明的毒手,便治好留在你的身边,一来自保,二来助你免遭他利用蛊惑。我是瞧出来啦,你跟今天跳舞那赤珠姑娘很有些缘分,自有心意真实,便是用情至深,师伯自该帮你一把!”
这话叫灵渊脸红,又是连忙道:“我没有赶师伯走的意思,只是怕师伯不愿赏脸小住罢了。至于赤珠么……此事因果复杂,牵连甚多,我竟不知如何说起,自不敢奢求师伯相助……”
陈焕明嘿嘿一笑,道:“因果复杂不怕,牵连甚多也无妨。红男绿女之事,千古都是一般,无非就是那么点子事,哪需要想得这么复杂!老子见过的男男女女,说起来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哪会帮不上你,自叫你得偿所愿!我瞧你还是童子之身,却已经情根深种,便知道你小子原不会把握什么机会,也不懂的跟姑娘如何相处。待我稍理思绪,自教你些手段,保证你将那姑娘拿得服服帖帖,令她自今后再离不开你!”
灵渊闻言一愣,随即便是恍然,暗道师伯怕不是要教自己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是他见过的那些男男女女,大多都是在青楼楚馆之中,便都是风尘女子与嫖客之间的纠缠,与自己和赤珠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才不知他会说出什么令人牙碜的话来,便连忙摇头。
正要开口拒绝,灵渊就瞧见不远处自己那府邸之前,几道人影施展着无上的轻功,一时间斗在了一处,喊叫咒骂声不绝,其实很有些热闹。凝神看去,便见两名身着紫袍的僧人,与罗千子和正伦子都在了一处,便见齿神和舌神一时联手,招式间功力都是倍增,直打得看上去很像是阿难陀的僧人和另外一位毫无招架之力,这会儿正苦苦支撑。
稍稍停住脚步,灵渊便是与陈焕明靠朝一旁观瞧,只见那罗千子手中握着一柄拂尘,不断朝着阿难陀所在之处抽打;而正伦子则捏着一把松枝,舌头翻动中便有松针激射而出,缠住另外那人。他俩一个近战,一个远攻,身形挪动间似乎有某种关联,每每出手就能互相弥补对方的缺陷和破绽,浑然天成,滴水不漏,直叫原本也不以武功见长的阿难陀左支右拙;而另外一名僧人,招式间很有些精巧,却因着只有一条手臂,着实受了约束,也只能艰难维持自身。
原本罗千子和正伦子的武功,在虚皇座下外景七神之中已经靠末,两人都曾被姜映明一个照面就打得找不着北,罗千子甚至还在灵渊手下吃过两次大亏,便着实有辱外景七神之名,只胜过寻常武者些许,勉强算是登堂入室的高手,却也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然而黄庭外景七神,同生在人的头颅之上,彼此间原本是一个整体,便是两人一时联手,威力便是大增,已然不是先前那般松散模样,出手间也叫灵渊看得暗惊,自忖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阿难陀则更委屈些,便是他原不是以武功见长,更不曾想到会遇上这两位煞神,全然没有什么准备,甚至连兵器都不曾在身,猛然被两人缠住,便是连抽身都难。
与阿难陀同行的,原是当日往虚皇天接回赤珠,因此还损失了一条手臂的富楼那。富楼那的功夫,比起阿难陀就要高明了不少,更能在虚皇摄人心神的话语声中都稍稍维持清醒,就着实是高手一流,原本不惧罗千子和正伦子,即便两人联手也奈何不得他。然而他此刻失了一条手臂,十成功夫便只能用出四成,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便是他这会儿面临的困境。
不过始终是天人师的徒弟,阿难陀和富楼那倒也没有彻底落入必败之局,便是这会儿这几人正是焦灼时候,胜负还不是那么分明。只见正伦子舔舐松枝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的灵渊,一时脸上便是露出欢喜神色,便是喊道:“灵渊公子!我奉师尊之命,前来寻你!请公子助我一臂之力,拿下这两个妖僧!”
阿难陀一听这话,便是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动作也迟缓了一瞬,便被罗千子的拂尘如巨蟒扫尾一般扫中腰间,身子一个踉跄,紧接着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朝自己啃来,才叫他惨叫一声,就地一滚,避开罗千子的牙齿,喊道:“灵渊公子!阿难陀奉老师之命,来与公子商量赤珠之事!请公子救我一救!”
一听“赤珠”,灵渊便是再不能作壁上观,便是赤珠乃是天人师麾下之人,虽是被虚皇师尊抓走许久,却始终还是平安返回,终究受天人师所制,归天人师管辖。想着今日若是叫阿难陀和另外那和尚死在自家门前,说不得天人师要如何为难赤珠,就叫灵渊擒剑在手,暴喝一声,道:“罗千子,正伦子,你们先住手!”
话音未落,灵渊的身子就已经原地消失,下一刻便是伸手扯向滚地不起的阿难陀,另一手挥剑挡开激射而来的松针,一时将阿难陀护在了自己身后,只持剑看着罗千子和正伦子。
罗千子对灵渊很有一股子畏惧,一听他出声就是顿时收手,不敢再攻,生怕伤了他难跟师尊交代,跟他被他伤了保不住这条性命。正伦子却是正将富楼那逼到一个险要关头,只欺他比旁人少一只手便要扫断他的胸膛,听灵渊喊话也一时没有收手,只张嘴将口中的舌头像是灵蛇一般探出,直取富楼那的胸膛。
下一刻,正伦子的舌头就被一股子巨力扯住,才听得陈焕明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道:“正伦子道长,我师侄请你停手,定有原因。这和尚断了只手,看着怪可怜的,你我盖世英雄,那能跟这等残废计较?”
正伦子闻言暴怒,也不认识陈焕明究竟是何人,一时直往舌头上灌注真气,顷刻间那舌头就硬得像生铁铸造一般,更有无数倒刺耸立而起,看上去着实像是一根细长的狼牙棒,欲要挣脱陈焕明的手掌,再将他的脖子勒断。
然则陈焕明始终是华存传人,薛岳修的关门弟子,虽是功夫比不上姜映明那般可怕,论辈分也还是跟虚皇一般。便是他打不过姜映明,欺负个正伦子还不是什么问题,这会儿他武功初初恢复,正是憋闷得辛苦,一觉得正伦子开始用力,他便也并指成剑朝正伦子的舌面擦去,始终还是留手,不曾将他舌头斩断,只将他舌头上的那些倒刺,像是捋苇叶子一般捋了一遭。
顷刻间,就听得正伦子喉咙中发出一阵剧痛闷哼,便见他舌面上顿时涌现出点点血迹,紧接着血迹就是一时扩散开来,染红了整条舌头不算还往下滴。直到此时,陈焕明才松开了他的舌头,一时道:“我称呼你一声‘道长’,是因为早年间与罗千子有些生意往来,今日又得了虚皇陛下赏脸,好歹跟我打了个招呼。你若不听我良言相劝,就不能怪我下手狠毒,留得你这条舌头不断,也叫你记着今后尊敬长辈的道理,多说给别人听听!”
一抬手,陈焕明便是将正伦子推出去丈许,这才转头看向罗千子,歉然道:“罗千子,今天这事儿你看在眼里,到了虚皇陛下面前可要说得分明。我无意伤你师兄,实在是逼不得已。”
罗千子愣愣点头,连忙上前去查看正伦子的伤势,便见他舌头上的倒刺都是拦腰折断,这才想起是方才陈焕明的手段,很像是传说中华存一路的剑指,心中便是有了计较,又听他言语中对师尊十分敬重,便也强忍怒火,道:“多谢陈把头手下留情,便要看师尊如何定夺此事……”
嘴上说着,罗千子又是看向灵渊,暗道陈焕明既然跟他走在一起,为他出手,手下也有留情,师尊便不会因此而为难了他,着实愤恨。又见灵渊扯了阿难陀起来,一时急切地看着阿难陀的脸庞,问道:“赤珠……天人师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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