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回到城中要做的事仔细梳理了一番之后, 秋濯雪终于定下心来。
在路上,秋濯雪又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萧锦瑟跟越迷津二人,只是把杀人这部分隐去了, 简化为在风波门听见了玉邪郎的消息。
“秋大侠,你真的听见了风波门说玉邪郎?!”还昏头脑胀的萧锦瑟不禁动容。
秋濯雪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亲耳听见的。”
“等等, 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实在有些乱,叫我理一理。”萧锦瑟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将事情联系起来, “所以, 当初秋大侠你虽丢失了血劫剑, 但是也从抢夺血劫剑的人口中挖出了有关玉邪郎的阴谋?”
萧锦瑟想到刚刚的那番对话,谨慎小心地将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只是当时的血劫剑更为紧要, 所以现在才来追查这件事?”
秋濯雪只是含笑着看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是看着秋濯雪的笑容, 萧锦瑟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继续说了下去:“所以那个风波门的门主说什么人贩子都是骗我们的, 他一定是从某些地方知道了这件事, 趁乱想杀人灭口!”
萧锦瑟灵光一闪,拍掌道:“我明白了!我完完全全明白了!难怪会来这么多人, 这件事事关重大, 他不可能告诉探查的弟子, 因此故意说是人贩什么的, 可等消息一回报, 白天南自己一清二楚,立刻派了这么多人手来。”
“所以我没有听错, 他也没有说错,只是这些线索本来就是错的!”
他自觉将事情分析得非常清晰,颇为得意自豪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秋濯雪:“秋大侠,你说是不是这样!”
秋濯雪忍俊不禁道:“说得不错,只不过……”
“只不过?”萧锦瑟问道。
秋濯雪缓缓道:“我问你,要是换你去追查两个有钱的危险人物,且不想被他人知晓真实目的,你会派什么人去?”
“派什么人去……”萧锦瑟摸了摸下巴,“我想想啊,那当然是忠诚寡言,不会多问,也不会因为贪欲误事的人,免得他突然为了钱财心生贪念。”
秋濯雪点头微笑:“不错,你说这四人像吗?”
其实秋濯雪对那已经成为尸体的四人毫无了解,可既然萧锦瑟遇到他们时,他们正在杀人越货,说明这四人并不安分。
萧锦瑟一下子愣住了,又想了想之前听见的对话:“的确不像,这四人贪财狡猾,下手狠辣,这是我一路上亲眼所见。他们虽选择禀报总部,但要不是我尾随其后,步步紧逼,他们生怕因小失大,很可能不会上报总部,而是选择独吞!”
越迷津略抬了抬头,问道:“原来他们是惧你尾随其后,步步紧逼,因此才告诉总部,怎么之前不曾听你说过?”
“哎……这种事……”萧锦瑟略有些羞涩地笑起来,“总不好说出口,之前不说是怕你们觉得我施恩图报,之后不说是……我这点本事,实在不敢在二位面前夸口。”
秋濯雪则在心里将萧锦瑟给出的线索缓缓调整了位置。
情况应当是这样的,风波门与神秘人联系后,门下弟子一直在寻找玉邪郎当年的仇家,萧家就是其中之一。
路经临江又好打抱不平的萧锦瑟自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那四名弟子作恶时碰巧撞上了萧锦瑟,或是因为姓名,或是通过紫玉锁认出了人来,一番交手之后,发现自己竟然不敌,只能狼狈逃跑,于是故意将萧锦瑟一路引回总坛。
而不知真相的眼线正在这时传给了这四名弟子有关两只肥羊的消息,这四名弟子虽有心独吞,但性命危在旦夕,深知萧锦瑟必会选择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因此故意设下陷阱,想借此抢占功劳。
之后就发生了之前萧锦瑟夜半拦车的一幕,他恐怕没有想到,迎来的并不只是那四名弟子跟几个高不到哪儿去的高手,而是百余人。
好在两只肥羊不是普通的肥羊。
而萧锦瑟的眉头紧皱起来,发现了这个紧密的逻辑里极严重的一个破绽:“是啊,倘若真是故意监视秋大侠,如此要事怎会派那四个弟子,除非……除非他们知道我要来,可是这就更不合理了,要是知晓我在,他们又怎么可能在我面前杀人夺宝……”
秋濯雪微微笑道:“不错,他们要是早就知道你来,就算不装成好人,也必然不会当坏人,徒增风波。”
萧锦瑟的武功固然不能与一流高手相提并论,但在江湖上行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不通,的确说不通。”萧锦瑟喃喃道,“这样说来,只是一桩巧合,可如果白天南不是刻意盯着你们二人的话……那到底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萧锦瑟突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原以为自己已清清楚楚,现在才发现有许多漏洞没有想到。
秋濯雪只是耐心停下脚步来等待着他,越迷津则平静地说道:“如此费心指导,看来你很欣赏他。”
“这如何算得上是指导?”秋濯雪缓声道,“人的思绪眼界各有不同,我不过是看到了萧少侠看不见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稀罕,也许来日,他也会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越迷津脸上本浮现嘲弄之意,可不知想到什么,他沉默片刻道:“不错。”
“嗯?”秋濯雪倒是对他的表情产生了好奇之心,“你想到了什么?”
越迷津想了想,如实说道:“一个小姑娘。”
秋濯雪若有所思:“就如同我所说的小朋友那样的小姑娘?”
有徐青兰这个例子在前,秋濯雪这话实在问得意味深长,虽然越迷津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颇为坦**,显然这小姑娘并非是什么爱语昵称,但是人家姑娘未必会这么想。
越迷津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是个年纪很小的姑娘,我上次见她时,她不过七岁。”
七岁……那还只是个女童,姑娘这个称呼往往是用在少女身上的。
秋濯雪反复将“年纪很小的姑娘”这个说法品味了一番,想到越迷津与常人略有些不同的认知,已然明白过来这位小姑娘一定做了极了不得的事,微微笑道:“不知这位年纪很小的姑娘做了什么?”
“她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我偶尔会去村子里买些东西。”越迷津简洁道,“她爹是猎户,抓了只兔子给她养,她很喜欢那只兔子。”
秋濯雪缓缓道:“是兔子出了什么事吗?”
“嗯,兔子逃了。”越迷津看了他一眼,“她爹娘当时不在家,她拿了两个桃子来找我,请我帮忙找兔子。”
秋濯雪忍俊不禁:“真是甜美多汁的酬劳,然后呢?”
越迷津淡淡道:“她的兔子跑得太远,被一头离群的狼咬死了,我没来得及赶上。”
“噢……”秋濯雪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那她一定很难过了?”
越迷津想了想:“不知道,我记不清了,不过大概是很难过吧,哭得很大声,我就问她,要不要帮忙杀了狼,她说不用了。”
秋濯雪一怔。
“狼只是饿了,就像她饿了一样。”越迷津淡淡道,“她很失落,却告诉我,她也吃掉了兔子的家人,就像狼一样,所以兔子不喜欢她,但是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所以也不能责怪狼。如果因为自己喜不喜欢,开不开心就杀掉的话,饿的时候就会找不到食物了。”
这道理人人都懂的,却人人都做不到,可古往今来,人们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事从未停止,竭泽而渔,杀鸡取卵……
孩子何等天真,何等残酷,又何等稚嫩,也许正因如此,比大多数迷失的大人更为清楚地看清许多道理。
秋濯雪缓缓道:“不过狼在村边行动,也并不安全。”
“我警告了村子,附近有孤狼游**,可能会袭击村人,猎户巡逻了几天,把它捕杀了。”越迷津又道,“不过桃子的确很好吃,可惜你错过了。”
秋濯雪只是凝视着他:“我错过了很多事。”
被目光注视着的越迷津忽然又有了些不自在,他转过头去看还在冥思苦想的萧锦瑟,硬邦邦地说道:“没关系,以后不会了。”
秋濯雪低声笑起来。
最终萧锦瑟选择了放弃,他使劲儿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豁达道:“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还是暂时不想了,说不准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秋大侠,咱们还是说说玉邪郎吧!”
“好啊。”秋濯雪微笑道。
萧锦瑟缓缓吐出口气,似乎不是滋味:“玉邪郎……他如今应该有五六十岁了吧,消失匿迹了三十年了,这把年纪都该含饴弄孙了吧,怎么这样老当益壮,还准备重出江湖!”
秋濯雪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锦瑟关切道:“秋大侠,你怎么了 ?”
“没什么……风大。”秋濯雪道,“不小心呛着了。”
萧锦瑟迷茫地感受了一下,没感觉到什么足以呛着烟波客的大风啊。
“其实是不是玉邪郎的阴谋,还不太清楚。”秋濯雪勉强从咳嗽里缓过来,“正如萧少侠所说,他都…这把年纪了……是时候……嗯,含饴弄孙……”
他每说一句话,神色都忍不住微微一变。
萧锦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过又很快理解成别的意思:“哎,秋大侠你可能不太了解,家父曾经告诉过我,玉邪郎此人虽然恶贯满盈,但是他的确魅力惊人,就好像你……呃——”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喻不太恰当,表情顿时复杂起来,立刻换了说法:“呃,我是说,此人巧舌如簧,擅长玩弄人心,曾骗过许多人,倘若他真的未死,这三十年里说不准就有女子上当受骗——”
秋濯雪咳嗽的声音越发剧烈起来:“……”
萧锦瑟吃惊地看着他。
越迷津只是平淡地解释:“今天风大。”
作者有话要说:
情绪不佳,暂时断更一天,读者不必等待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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