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次,我会赢过你。”◎

那之后, 唐姣又和徐沉云聊了一段时间。

她问徐沉云当时为什么要从珩清那里询问她的情况,徐沉云的回答则是“我收到你托李师妹带回来的花之后,就想通过玉牌联系你, 准备对你表达谢意,不过我没有联系上你。我猜想你可能是正在修炼,所以才试着联系了珩清, 问了问你的情况怎么样”。

唐姣托着脸颊,说:“珩真君对你的语气是不是很差?”

徐沉云无奈地笑了一下,“确实不好。不过,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再加上之前我们两人那一次交锋,他肯定对我的印象也不好, 所以可以说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吧。”

唐姣想起来:“师兄那个时候就已经负伤了吧?我说呢,出来之后我总感觉师兄的脸色不大好,但是当时没想太多。我实在太迟钝了, 要是那时候我能察觉到就好了。”

徐沉云说:“这个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刻意要隐瞒的。”

尤其是, 这伤上加伤,还是为了替她夺回契书才酿成的后果。

唐姣咬着嘴唇, 眉头皱着,心想,她可能很长时间里都会介意这件事了。

徐沉云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 说道:“你不想知道珩清那时候怎么答复的吗?”

“我知道的。”唐姣说,“还是珩真君亲口告诉我的,他说‘她在棺里’......不知道的人真以为我已经半截入土了呢。师兄在听到珩真君答复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他的意思应该是你在浮屠之棺内修炼。”

也不知道珩清是故意的, 还是无意的。

徐沉云觉得他多半是故意为之。

要是唐姣并没有询问他黄泉碧落镯相关的事, 他也就不会猜到她会踏入那扇门, 单听到“棺”这个字,无论是谁第一反应都是“棺材”吧?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会心慌吧?

当时的徐沉云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倒是那端的珩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三言两语的交谈之间,这两个人心里都有了底。

徐沉云知道了唐姣确实进入了浮屠之棺,并且如今还在门内修炼。

而珩清知道了徐沉云确实从唐姣口中知晓过浮屠之棺这件事。

从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这个大师兄对唐姣来说,应该是特殊的存在。

否则像唐姣这样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是断不可能让师兄师姐替她担心的。

虽然他没料到这件事的原委基本上是徐沉云推测出来的罢了。

“果然,我猜师兄也不会真的听信珩真君的话,毕竟师兄早就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是会踏入那扇浮屠之棺的。”唐姣被打了岔,心情好了一些,好奇问道,“白泽在吗?”

“在。你想跟它说话吗?”

徐沉云将神识切开一道缝隙,对望过来的白泽说:“是小师妹。”

巨大的毛绒绒头颅立刻凑了过来,一对鹿角架在徐沉云的脖颈上,把他的身形都往旁边挤出两寸,略显聒噪的欢快声音充斥了整个脑海,它说道:“可爱的小姑娘,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很想我啊?下次你回宗门的时候,我特许你给我梳理毛发,怎么样?”

唐姣笑道:“好啊。不过你要和大师兄一起好好修养哦。”

白泽明显怔了怔,狐疑地望向徐沉云。

神魂相连,徐沉云听到那端传来它疑惑的声音:她知道你受伤的事情?

徐沉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白泽:欸哟嗬,不是谁也不准备告诉吗?连李裳眉都不知道你的具体伤情。

徐沉云:是珩清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告诉了她。

白泽:然后你就真的承认了。

徐沉云:......

它还准备很惊奇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说动”,结果那端直接屏蔽了它的声音,白泽在这里碰了壁,冷哼一声,于是跑去找唐姣告状,嘴巴很徒劳地张开又闭上。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白泽:此生最恨小肚鸡肠的男人。

唐姣问:“怎么不说话啦?”

徐沉云说:“白泽现在有些累,不想说话。我代它答应你。”

白泽心中腹诽,是是是,是我不想说话。

唐姣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没有细想。她听到徐沉云的这句话之后,就立刻让徐沉云也赶紧去休息,像当初徐沉云问她“怎么这时候还没有睡下”一样,唐姣也告诉徐沉云“我耽搁你太长时间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想,好好地去休息”。

徐沉云说:“那我去休息了。”

唐姣生怕多说两句就再聊起来,匆匆说了个“师兄再见”就切断了。

然后,她再次看向手中温润的玉牌。

大概是因为太过信赖徐沉云,即使情况再糟糕的情况下,只要唐姣听到徐沉云的声音,听到他的解释,她就总是会莫名感到安心,如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无措了。

即使坏事情总是要发生的,那也只会在很遥远的未来发生,并不是现在。

现在就担心未来的事情,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与其一直烦恼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趁着现在努力。

唐姣将玉牌收好,手抚上胸口的时候,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渐渐趋于平静,很安稳、很坚定地跳动着,一如她越来越清晰的目标——起先,她是为了自己而不懈修炼的,她要证明自己,要让别人发现自己,如今这个理由又多了一条:她想为徐沉云做点什么。

她将这种滚烫的感觉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当天晚上,唐姣如约找了颜隙。

两个人愉快地聊了一晚上的丹方。

唐姣走的时候,神清气爽。

倒是颜隙,一晚上都没找到机会开口,颇为郁闷。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从那天起,唐姣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她以前其实就很上进也很勤奋了,现在已经是近乎疯魔的状态,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药草的苦涩香气,勤奋到其他三个人都有种被什么猛兽追赶的错觉,再加上她这么快就登上五阶,众人顿感危机,于是也绷紧了弦开始猛修炼。

至于每天来得最晚、走得最早的珩清,看起来反而是最无所事事的那个。

对此,珩清表示乐见其成。

唐姣一天到晚,除了炼丹就是找珩清学习操纵神识的方法。

她起先对神识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上,随着时间推移,在对神识的操纵越发熟练的同时,她对神识的理解也越来越深了。唐姣偶尔也会想起徐沉云,会想,这个方法能不能帮到他呢?他现在闭关了吗?修养得如何了?他还能等我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休息的时间结束,她就清空了脑海中的所有念头,继续投身于修炼之中,如此一日复一日。

时光易逝,白驹过隙。

很快,七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年是十年一度的丹修大会再次举办的一年,也是徐沉云闭关的第六年。

梁穆和楼芊芊都已经过了四十岁,所以无法参加丹修大会。

这次参加丹修大会的,就只有唐姣和颜隙两个人。

冥冥之中,命运正在与十年之前相呼应,只是和十年前不同的是他们不再是队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对手,唐姣想,虽然颜隙本人似乎没有察觉,不过她一直在追赶他。

依旧是老样子,排队,等检录。

检录的人问:“姓名?”

颜隙答:“颜隙。”

少年的身形已经完全成熟,浑身的气质如同藏锋的鞘,仍然张扬,却更沉稳。

他慢吞吞地回答检录人员的问题,最后将手放在明镜上,催动真气。

“三十二岁,五阶后期。”

唐姣听到身后的一众弟子传来了熟悉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说颜隙是否习惯了,就说她都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

颜隙检录结束之后,侧身站到一旁,双手抱胸等着唐姣检录。

后面排着队,踮脚极力张望的弟子们看到两个人似乎认识,甚至关系还挺亲近的,不由咽了咽口水,屏息凝神,看着唐姣神态自若地走过去,一一回答检录人员的问题。

问到“师从何人”的时候,唐姣稍加思索。

然后,她说:“合欢宗长老,方明舟;药王谷长老,碧水无痕,珩清。”

围观的众人又开始嘶嘶嘶地集体漏气儿。

“珩清?!她说的是那个珩清?”

“珩清不是从来不收徒的吗?”

其实她还拒绝了来着。

唐姣想,不过她还是决定将珩清也带上。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在心里也将珩清当作师父了。

只不过得委屈珩真君一下子,排第二位师父了,第一位还是正统的方长老。

唐姣一出场就很高调,甚至风头盖过了颜隙。

这就导致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听她的年龄和修为。

明眸皓齿,仪态如柳,亭亭玉立的温婉姑娘将手放到明镜上的一瞬间——

“二十八岁,五阶中期。”

喧闹的场地骤然安静了一瞬间。

偷听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不敢置信地拉过旁边的人询问。

“二十八岁?!五阶中期!我有没有听错?”

被拉着的人也是恍恍惚惚的,回答:“好、好像确实没有听错。”

唐姣不是很在乎他们之后还说了些什么,她通过检录之后,就和颜隙离开了。

两个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药王谷的山门前。

唐姣止住脚步,仰起脸,朝颜隙笑了一下。

但是这次的笑容中并不是全然的善意,更带着一种宣战的意味。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是对手了。”

她将手握成拳,伸向颜隙:“这次,我会赢过你。”

颜隙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亦是充满了强烈的胜负欲,高傲自信。

他伸出手和她碰了一下拳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会输。”

两个人碰完拳,相视一笑,一个朝左走去,一个朝右走去。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从来到丹修大会的这一刻起,唐姣和颜隙就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就是——夺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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