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一直看着杜姨娘淡淡地微笑着,看到她随即一变的脸色后,眼睛更是笑嘻嘻成了月牙形。
杜姨娘愕然的脸色其实只有那么一瞬间,当她注意到齐礡和初见都在看着她的时候,她很快就恢复淡定。
“王妃当家,那是理所当然的,对咱们府里来说,有个正经的主子当家了,也是好事。”杜姨娘眼皮颤了一下,敛下眸色,声音柔和带着欣喜,令听者觉得她是十二分的诚意和真心。
齐礡扬唇,微笑道,“杜姨娘能如此想是甚好,以后还要你多多费心,帮助王妃处理好府内大小事情。”
杜姨娘双手藏在衣袖内,此时已经是紧握成拳,都已经要把大权交给王妃了,还说什么帮助王妃处理好府内大小事情,等她大权一交,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这齐礡的话真是可笑。
“这是我应份的,王爷请放心。”杜姨娘福了福,态度十分谦卑。
齐礡见她似乎没有不悦和不服,也不能再说什么,他看了初见一眼,以为她应该会说什么,可是初见却只是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还是保持着端庄贤淑的姿势,看着杜姨娘。
杜姨娘轻轻扬手,让云瑟将手上的东西呈上去给初见。
“王妃,这是过年时要办的年货,各个祭礼的时辰,还有要送到各个王爷的世交同僚上的回礼,请您过目。”云瑟将手上的册子交给夏玉,杜姨娘看着初见道。
初见拿了册子翻了一下,“杜姨娘做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册子我先留着看,不知杜姨娘您那边可有多准备一份?”
杜姨娘眸中闪过一抹奇异光芒,她笑道,“有准备多一份,王妃您可慢慢看。”
“如此甚好,我也希望在当家之后能尽快上手,莫要有什么麻烦发生。”初见是一语双关,她如今只是担心杜姨娘在她当家之后会搞出什么明堂来,倒不是因为害怕。
“王妃聪慧贤良,府中所有人尊重有加,定不会添您的麻烦的。”她现在自是不会小看玉初见了,能这么不声不响就解决了所有她留在馨院的丫环,轻而易举让王府里的下人对她心服口服,这王妃……还真是教她有三分意外,和之前她打听来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的玉初见,当初在娘家又怎么会被一个庶女欺负成那样?
“生活本来就是一个麻烦叠着一个麻烦,到时候有杜姨娘帮忙,我也不会有什么担心的,只不过杜姨娘您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了,如果还要扰了您的清静生活,我们也是过意不去的。”初见将册子让夏玉拿着,对杜姨娘道。
杜姨娘含笑道,“王妃言重了,我向来喜欢热闹些的生活,要我真的就这样养老清闲,必是会不习惯。”
她是听出初见话里的意思,想要她安安分分地在王府里养老吗?她辛苦忍耐了这么多年,为老王爷付出了那么多,连个妻子的名分也没有,难道最后还要落到连大权也被夺的地步?
她如何能甘心?
初见闻言,迅速抬头看向杜姨娘,从她眼底掠到一抹怨气。
“对了,杜姨娘,在我要打理家里的事情之前,你是否能将账册拿来先给我看看,我也想看看咱们其他庄子每个铺子每个月的收成究竟是什么一个数。”初见道。
杜姨娘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微微泛白,“待会儿我便让云瑟送过来,王妃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只管差人来问。”
她一个商贾之女,当真能撑起堂堂偌大一个王府吗?杜姨娘心中仍是存有偏见,商贾始终是身份低下,她真是没想到老王爷爱上个孤女就算了,连小王爷也娶了个身份低贱的女子为妻,将她的侄女素柔视若无睹,而她,一生之中竟要对两个身份不如她的女子曲膝行礼称妾,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吞不下这口气。
“那是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向杜姨娘请教的。”初见微笑道。
杜姨娘笑着谦虚了几句,然后又与齐礡说了除夕那夜要祭祖的事后,便作别离开了。
初见轻轻摇了摇头,这杜姨娘不是心慈之人,她竟然半句也没有多提锦儿和茗儿两人,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两人已经被卖了出去,好像这两个丫头从来不曾她做过事般,此人太过寡情,心思也太深沉了。
“你以后要多些小心杜姨娘。”直到杜姨娘背影消失,齐礡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对初见低声说道。
齐礡也看出杜姨娘的不甘了。
“时候不早了,准备午膳吧。”初见对夏玉道。
齐礡牵着初见的手到了偏厅,“家里的事要麻烦你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要记得跟我说,知道吗?”
“谁敢给委屈我受呢,你不用担心,而且这也是我的家,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道你是这个家里的主子我就不知这个家的一员了?”初见柔笑,看着他线条俊美的侧脸,心里暗想即使那杜姨娘想做什么,也不会明着来,这个王府是谁也不敢得罪齐礡,他就像磐石大树,是所有人的依靠。
也是她的依靠!
吃过午膳,府里来了一个人,初见看着他觉得眼熟,想了许久才记起他是那个名字很奇怪的客栈的掌柜。
那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就像阳光大男孩的掌柜。
他怎么会和齐礡相识?而且还是很熟稔的样子?
齐礡简单介绍了一下,说他叫风天,是齐礡的朋友,不过初见却觉得这个风天应该不止是齐礡的朋友这么简单。
两人去了齐礡在前院的书房,而初见则回了内屋小憩一会儿,紫瑶回来的时候,初见就醒了。
“如何?可有打听到什么?”初见披着外裳,还来不及挽发,就忙紫瑶进来回话了。
紫瑶摇头,神情有说不出的郁闷,“什么也打听不到,奴婢特意找了丽娘打听的,连丽娘也说最近玉府安静得出奇,可她也觉得不安,表情和三夫人一般。”
初见眉心蹙了蹙,“玉云生和陈贞惠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老爷自从榈城回来之后,对夫人似乎……好得过头了,几乎凡事千依百顺,对陈姨娘却是冷冷淡淡的,而那陈姨娘对夫人的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她如今几乎每日一大早就去秀和院立规矩,服侍夫人,好像终于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对夫人尊重起来了。”紫瑶道。
初见冷笑,“本性难移,夫人可有说什么?”
“奴婢没见着夫人,听丽娘说,夫人是什么也没说,老爷对夫人多好,夫人也没让老爷在秀和院过夜,不过,倒是没有拒绝陈姨娘的服侍。”紫瑶回道。
“母亲应该心里清楚的,再过一些日子,我们自然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了。”无事献殷勤,玉云生和陈贞惠想要得到什么,其实不得而知,他们似乎以为只要对玉夫人好了,玉夫人就什么都会答应下来。
“对了,大姑娘有身孕几个月了?”初见站了起来换衣裳,突然似想起什么,回头问着紫瑶。
紫瑶想了想,“这个奴婢忘记打听了,只是听说陈姨娘过了年,约是三四月份的时候,还要再去一趟榈城。”
初见轻叹,“上官夫人真的被赶回娘家了啊……”
“都已经快两个月了,上官城主也没来接上官夫人回榈城,王妃,您说,上官城主会不会要休了他的夫人呢?”夏玉在一旁好奇地问。
“这就难以猜测了,就怕不让上官夫人回榈城,是有人在其中耍了什么手段。”初见道。
“上官夫人之所以被赶会娘家,是因为她要毒害大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上官城主要子心切,怎么会允许上官夫人回去?不过究竟上官夫人是不是真的要害大姑娘,还是另有隐情,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紫瑶哼了一声,对大姑娘充满不屑。
“人在做,天在看,恶人总有一天会有报应了。”夏玉道。
恶人有报应吗?那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她已经学会了不再相信这么欺骗世人的大道理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公平,无论是在呼唤人人平等的现代,还是如今等级森严的古代,从来没有公平二字。
人只有靠自己双手变得强大了,才能得到公平。
主仆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出了内屋,初见要看杜姨娘让云瑟刚送过来的账本,夏玉在一旁帮她清算,紫瑶和灵玉坐在小墩上剪年画。
不知不觉,时间从指缝中缓缓淌过,一转眼,已经是过年了。
在玉家的时候,过年过节有玉夫人去打理,而在王府即使初见不必动手去做,但忙得在府里四处奔走。
府里那些人听说初见在过完年之后要当家,都好像变了个人,特别是在初见面前,异常勤奋,家里的大小事情也都来找初见汇报,王府里的管家和管事娘子也常来问初见的意见,忙得初见恨不得有个分身出来。
从过小年,辞灶君开始,王府就逐渐染了一些喜庆的气氛,就连老夫人也时常出来走走。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俗例,初见和齐礡要到玉家去,走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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