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明见灵渊过来,微微点头,却先不管他,只对罗鞍吩咐道:“你去传令给他们,叫他们尽快启程;然后吩咐王三,叫他备下我的车马,明日一早,我便要动身赶赴长安!”
罗鞍领命,自带着站在一旁的十几人一道告退离开,转眼间屋子里便只剩下姜映明一家三口,加上惴惴不安的灵渊,便听姜映明道:“寻个地方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讲。”
灵渊就近拉了把椅子,告罪之后便也落座,随即小心道:“不知姜叔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着实有些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却是镔铁之国纠结大军之事,他原是半年前就晓得的;两国剑拔弩张,他自然也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镔铁之国的虎狼之师,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竟是一时发难,便攻破了迁民镇重地,攻入中原地界百余里,便是这一次对方有备而来,暴起发难,不是寻常小打小闹的冲突了。
“迁民镇”这个地方,听起来似乎是某个遥远偏僻,荒山野岭的小镇子,被攻破也算不得什么;可事实上,这迁民镇原是中原与镔铁之国在北方边境上的军事重镇,驻军上万,雄踞险要地势,日日枕戈待旦,防备着对方大举入侵,着实是了不得的地方。而此地的要紧厉害之处,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十分重视,前朝本朝不说,自是屯兵甚众;到得后世,此地更是被唤作“山海关”,原是镇山坐海的关隘所在。
灵渊虽然没打过战,却也听说书先生讲过不少十六年前,天下大乱的情况,心里着实有数,晓得迁民镇被攻破,中原的安定便是岌岌可危,自是心中惶恐着急,又是别有一番热血充斥。听闻得姜映明叫他留下,便油然而生一股为国为民的豪情来,坐定后双手都是微微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了。
姜映明见灵渊神情激动,血脉喷张,眼中神光奕奕,便晓得他着实为此事激动,一时道:“我从你师娘那里晓得,你这半年来练武着实有些成效。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这武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护持得自身了。”
不晓得姜映明为什么转口说起自己的武功,灵渊便也好生答道:“得蒙姜叔传我前辈神功,又有师娘劳心费神教导,我不敢说独当一面,却也自忖能够承担姜叔重托。姜叔若有吩咐,我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映明点点头,忽然缓缓起身,挥手叫玉书和薛琴心后退,随即看向灵渊,脸上隐约有些笑意,随即运功在身,周身骨骼爆响,筋肉一时鼓胀,随即胸口一抬,便是断然暴喝,道:
“灵渊!”
就听得姜映明一声暴喝,引得灵渊不由自主朝他看去。随即就见他大袖一挥,袖中自有无形有质的真气蓬勃**漾,一时间直叫灵渊看姜映明宛若千仞高山仰止,又是那山间云雾朦胧,山下水波**漾,无穷无尽的内家真气,便像是山海苍茫一般将他包裹其中,叫他身子一滞,心底一紧,完全不晓得姜映明为何突然发难,只本能地抽腰间青龙木剑在手,顿时灌注真气在其中,叫这青龙木剑宛若自身血肉一般灵动。
紧接着,灵渊就觉得姜映明化身而成的山海之间,自有雾气凝结,波涛鼓**,总是化作一道道剑招剑势,朝着自己所在之处扑面而来。这些剑法招式,只如高人紧握神兵利器发出一般,引动他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便对何人,也不顾对姜映明出剑乃是大逆不道之举,只举起手中宝剑奋力相迎。
青龙木剑出手,霎那间便对上了姜映明的无形剑气,剑锋与剑气相击之间,明明是以有形对无形,却又是招招落在实处,撞击声不绝于耳,直叫灵渊虎口一阵阵发麻,却是姜映明近身凝练大洞剑气,威力着实惊人,已不下于金刚宝剑,又是更加灵活,一时便叫灵渊左支右拙,挥汗如雨,又惊又怕,又是疑惑不解,只忙着见招拆招,一时却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十几招后,灵渊便也进入了状态,发觉姜映明所御使的,不过是大洞剑经里最基础的入门招式,全是他武道高深,内功过人,又是剑意森然,才有了这般恐怖的威力。明白了这一点,灵渊便也晓得姜映明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心中就是一定,手上也稳了不少,回忆着三宝剑法奥妙,使出与大洞剑经相似而不相同的剑招来,剑影飞腾之中,便将姜映明的剑气一一接下化解,到后来用得更熟,甚至能够反击,好几次剑尖都快碰到姜映明的手指,又被他屈指一弹打偏。
如此百余招后,姜映明骤然收手,同时大袖一挥,推着灵渊反退出去两步,免得他收不住剑势,伤人伤己,随即道:“好,心神慢些,手上倒是挺快。有此修为,的确是能够独当一面,便见我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你了。既然如此,我这里便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灵渊闻言,收剑下悬在手,随即单膝跪倒,朗声道:“但听姜叔吩咐!”
姜映明点头,道:“此事与军情有些牵连,但内里关系不大,我非是要传军令给你,你便可以起来回话。”
灵渊一时起身,心中却是疑惑,暗想什么叫“有些牵连”但“关系不大”,却不知外敌来袭之时,还会牵连出什么事情来。心念至此,灵渊浑身一震,想起之前龙虎真人和姜映明都曾经说过,东海虚皇,西域天人师这两位,都会趁着天下动**之际,前来中原作乱生事;这两位都是江湖中人,不与朝廷往来,若是与这两位有关,便的确是与军情有牵连而没什么关系了。
果不其然,就听姜映明缓缓开口,语调低沉,道:“数日前,北边传来消息,说是见了形似阿难陀之人,正游走在汾水汾州一代,混迹乡民之中,传教行法,蛊惑人心。阿难陀乃是天人师亲传弟子,其师门修持之法与中原佛门不同,是为外道,亦为邪说。此番镔铁之国大军来袭,若是天人师与其勾结串联,策反无知乡民,在后方造成混乱,便是大祸。我欲令你前往汾州,探明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灵渊还没说话,一旁的玉书便抢先开口,神色焦急慌张,道:“父亲!天人师座下弟子,个个都是武功卓绝之辈,我虽不知那阿难陀手段,看那优婆离便可见一斑。灵渊这半年进步神速,却也断难与那等高人抗衡,着实不妥。此行风险极大,父亲手下也还有更堪重用之人,还请父亲收回成命,另寻一位师兄担此重任!”
姜映明看一眼玉书,淡然道:“我又不是叫他与阿难陀拼个你死我活,只叫他私底下探查此事便可。灵渊自比你机变百出,行此事不见得有多大风险,我辛苦教导他出来,自不会无端叫他送死。况且此事叫灵渊去做,原还有两个理由。”
灵渊先听闻天人师大名,的确是被吓得手脚发冷;可再听姜映明做出解释,倒也觉得此事并不像自己和玉书所想的那般危险,要说是混迹市井,探明情报,自己还真是得心应手,并没有什么可为难的。更何况他这半年疯了一般地用功练武,闷在山庄中耗费精神,本就是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这会儿事情已经发生,便等于心头一块高悬的大石落地,叫他莫名放松的同时,也还真想出去走走,透一透气。
又听得姜映明说遣派自己前去,还有两个缘由,灵渊便也洗耳恭听,一时听姜映明道:“那阿难陀作为天人师亲传弟子,本身武道却不似优婆离那般突出惊人,其在天人师座下,主要行传教行法之事,甚少与人动手争执,便有少些风险。又听说这阿难陀天生俊美,也与俊美的少年人投缘,以灵渊的相貌,自是要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粗蠢汉子合适,此其一。”
“其二么……我心里还有些盘算,觉得天人师遣阿难陀往汾州一带,只怕并非是传教行法这般简单——”他话说道这里,就见一旁的薛琴心神情骤变,转头看向姜映明的眼眸,见他直勾勾看着灵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桃源乡所在么?不错的,桃源乡就是在汾州附近的某处山林之中!”
灵渊闻言一震,听闻得“桃源乡”三字,便叫他心神不宁,一时前缘往事涌上心头,梦境现实交替涌入脑海,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再不能思考其他,只看着姜映明,满脸急切,等他再说清些。
见灵渊这般样子,姜映明心里也是暗叹,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当年桃源乡之事,与虚皇和天人师都有些因果。时隔这么些年,天人师又遣派弟子前去,便叫我有些疑心,才想叫你跟过去看看。你一直问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明了,也有疑惑。这当中纠葛变化,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如今天人师又起心念,便正是探明此事的机缘所在了。这件事情,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托付。”
玉书张口结舌,不曾想此事会与灵渊的身世扯上瓜葛,一时愣在一旁无语,但见灵渊骤然拜倒,紧咬牙关,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道:“姜叔放心,我愿前往!还请姜叔告诉我桃源乡具体所在,才叫我能够踏足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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