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神采奕奕

卓云清进屋的时候，正看见卓云飞在灯下看书。

旁边小窗微启，并无暑气，倒有清风。

卓云飞见她来了，放下书迎过来，笑道：“我还当这个夏天都见不着你了，想必山中快乐令人不思蜀也！”

卓云清讶然，全没想到他竟是这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听小公主说卓云飞不肯走，卓云清只当他小心谨慎，未得善法。听卓光正说他不会走，卓云清更觉他顾念家人，委屈自己。

所以，公主虽然想要回去，卓云清却一定要来看他。

这时看到才觉放心许多。

卓云清道：“山中快乐自然是难以言说，可是分明只过了十几天，回来竟已沧海桑田，莫非我去的是烂柯山么！”

卓云飞哈哈一笑：“哪里就有那些变化！你别看门外多几个人，家里好得很。一会你去看看娘，她也比前阵子好多了。”

卓云清不想和他继续说这些，问：“明星公主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肯去呢？”

卓云飞也知道她定要问这个，也没有变颜变色，只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还当真了。”顿了顿又道，“阿月岂会这样莽撞，是明星自作主张闹着玩的，不必理她。”

卓云清想起她去熙园之前两人的谈话，正要提起，卓云飞已拦住她：“前阵子你和我说的话我都想过了，你说的没错，可是我爱阿月，却不是只爱她一个人。其实我和她分别的时候就这样决定了，但是我想她，真的很想她，就有些动摇。不过明星又来，又让我选，我一下子就发现我的决心其实没变。”

“可是——”卓云清想到他促成她与公主的那一场急病。

卓云飞脸一红，尴尬道：“我特别不情愿尚公主其实不是为了，主要不是为她……”

他想着怎样解释，忽然眼睛一亮，神采奕奕：“有机会我带你去边疆，去策马狂奔，去看星河落日，我带你去行军，去打战，去收复失地，你也会懂我的想法！”

卓云清看着他，恍然一笑，终于释然：“我可不一定会懂，但我好像明白了。”

卓云清又去看夫人。

卓夫人还没睡，笑吟吟的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道：“你回来的正好，我还怕你这两个月都不回来。”

卓云清心里好笑，觉得自己实在并没有离开多久，可母亲也好哥哥也好，说起话来都像是她已惯常长久不归一样。

她笑完却又鼻子发酸，毕竟以后定会越来越离别多而归来少，何况，公主已提出远走的计划。公主愿为她放弃一切，若能成行，她也愿与她快意天涯。

卓云清撇开纷乱的念头，笑道：“娘，我看哥哥比原先高兴，您气色也比原先好，原来禁军守门还有这些奇妙的好处呀！”

卓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倒是想得美！不过是家中安稳，你哥哥也想通了，我自然跟着好些。”

卓云清好奇：“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你们怎么都这么放心？”

卓夫人道：“外面的事我不管，单就看你爹那样子，我就很放心，你也只管安心吧。”

卓云清只觉得父亲还是那副深沉相，实在看不出什么，但母亲既然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卓云清也愿意相信。

这一晚所见，母亲与哥哥都言语轻快，好像回到几个月前，回到那道赐婚公主的圣旨没有颁下来之前。

以前只道是寻常，如今却十分怀念，而备想珍惜。

卓云清也高兴了几分，又与夫人说了一阵熙园的趣事这才离开。

这一天，从熙园到京中，从皇宫到卓府，卓云清与公主都在奔波烦恼，回到府里都已疲惫不堪。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人都还在睡。

卓云清先醒了，她看见公主闭着眼睛安稳的躺在她身边，一时也不想起床。

现在卓云飞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家里实际上也不会受什么牵连，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她自己。表哥和淳王倒没什么，济圣王却还等着要给她解释。

卓云清想到济圣王就觉得头疼，又觉得过意不去。她与他交往虽少，却很觉快乐。济圣王想必也是一样的感觉。

到那天狩猎，她也没能狠下心来拒绝他，结果两人一番遭遇，虽然解决得快，却也足够惊险。那时济圣王盯着她看的眼神，她当时懵懂无知，现在却完全懂了。

当她是男子他都心动神摇，她忽然变成了女子，他想要娶她实在不算出奇。只是他事情做的太独断了些。

卓云清想的出神，不知不觉已蹙上了眉，直到脑门上被敲了一下，听见公主懒洋洋的声音道：“好大胆，你躺在本公主身边是在想谁？”

卓云清噗嗤一笑，翻身将她扣在怀里：“我可是想了好多人，公主准备怎么办？”

公主嘻嘻笑道：“快报上名来，我挨个找他们去算账。”

卓云清佯嗔着要退开：“原来还要我报名，我还当我们心意相通呢！”

公主一把搂住她，胡乱的亲了一阵，道：“不就是那几个人嘛，不用想都知道。”说着伸出手来数，“济圣王，祺儿，状元，三个。”

公主气哼哼的道：“我现在只能捏捏软柿子，也只怪你表哥实在不知好歹。枉我替他牵线跑腿，居然还是贼心不死。”

卓云清忙道：“你可别误会我表哥，我想他定是看我家出了事，怕他们不能护我，又知道我心有所属，不想我给济圣王抢了去，这才提起婚约的。”

公主将信将疑：“他有这样好心？他跳出来，顾明堂也不给面子，他可是坏了名声，就为了你，还不为娶你，那图什么？”

卓云清笑了笑：“我信他就是这样好心。”

公主对她这信任不太满意，撇撇嘴道：“那我们找他来问问，真要是好心，我一定帮他重新娶上顾书茗。可他真要是个不讲信义小人，我可要把三个人的气都撒在他一个人头上。”

卓云清毫不犹豫：“你随时找他，尽管问。”转而又道，“你也不必生什么气，济圣王是麻烦了点，但我一心向着你，他不过是白跑一趟。至于祺儿，他自己都说了，他只喜欢我男装的样子，他也答应再不找我，还有什么好顾虑？”

公主听她说的这样轻巧，心里也觉得松快一些，但嘴上却不能饶，道：“我们可不能轻敌，济圣王麻烦在他的身份。父皇必定要给他赐婚，他还有个什么玉佩，不好敷衍。再说你家的事过一阵子查清楚了，父皇还要想法子安抚，帮大将军树威。如果把你封为公主嫁给他，这台面上的恩宠和信任就算是给足了，正是一举两得，我真怕父皇就是这样想。而祺儿……”

公主顿了顿，恨恨道：“我原先以为他是个傻子，现在可知道了，他就是个疯子！他绝对是个祸害。”

卓云清听她分析济圣王，既觉有理又更心惊，但听她这样说祺儿，却不能认同：“你这样说他可是过分了。”

公主道：“哪里过分！要不是他昨天装好人吓我们，我们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结果把我们诓来，累了一天不算，再要离京可还要请旨，都是他害的。再说赐婚这件事，已经有你表哥和济圣王扛着，他又往里面搅和，他哪里有什么好心！”

卓云清还是不乐意把这些怪罪在淳王头上，劝道：“他是有点荒唐，但也不能说就是害我们。”

公主见她是这样的态度，不悦道：“你总是护着他，我瞧你跟他的关系倒比我跟他还亲近。”

卓云清连忙解释：“我可没和他亲近，也不是护着他，我就是觉得我们不用特意考虑他。就当他是存心把我们骗回来，可是我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我本来也是该回来的。

“至于他胡乱搅和，我们也不用管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皇上要给我赐婚，赐给济圣王是一举两得，赐给我表哥是天经地义，难道还能考虑他？我可比他大好几岁呢。你这么想想，他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呢？”

公主想了想，道：“但愿如此。”

两人说了这么一阵子话，心里都透亮几分，想的都是事已至此，不管旁人怎么折腾，眼前就是两条路，要么指望皇帝，要么指望自己。

卓云清侧身躺着，公主坐起来靠在她身上。

沉默了一会，公主道：“这样吧，我去求父皇让我们回熙园，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能成，我们到熙园再做打算。如果不成，我们就真的要动点脑筋，”她一低头，伏在卓云清耳边道，“真要私奔啦！”

卓云清耳朵一下子红了，轻轻推了她一下：“我们在谈正事，你认真点！”

公主笑着又凑过来：“我们已经认真了好久，不差这一会儿。”说着抬手将她额前的乱发都理到耳后，顺道摩挲起她殷红的耳垂。

卓云清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以攻为守实施自救。

两人正要认真，门外忽然有人禀报：“公主，该起了。皇后请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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