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演武场上斗森然

稍稍醒了醒神,灵渊便也回忆起之前的梦中过往,心中自有疑惑,暗想那位高人竟敢在白日青天就闯入华存山庄之中,避过了姜映明和一众人等的耳目,潜入自己的梦境,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又是叫人无法理解。

从内心里,灵渊是不相信什么神魔妖鬼,怪力乱神之事的,便知道他那位师尊并不是什么虚空中的游魂或者闲得无聊的仙人,而应该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却又不知他如何能够来去自由而不惊动任何人。实话实说,谁人有这样的本事,简直就可以把姜映明按平在地上打,什么正道三宗,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都是虚弱而渺小的。

他上一次在华存山庄里梦见这位师尊,原是有正伦子夜袭而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掩人耳目混入虽是困难,倒也不是彻底不可能;可这一次,华存山庄一片风平浪静,更有轩辕宗若干位高人也在此间,灵渊的枯园并不是隔绝尘世的所在,自有人留意着,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很不合道理。

摇了摇头,灵渊便也出声喊轮值的仆役进来,问道:“什么时辰了?有没有人来过?”

这些仆役都是山庄里的下人,平日里帮着料理杂事的,对灵渊倒也尊重,听他问也就答道:“回公子的话,现下卯时已过,接近辰时了。片刻前玉书少爷来过,听说公子没起便吩咐不得打扰,其他并没有人来。”

灵渊点点头,便晓得问不出什么了,也就起身穿衣梳洗,一面又问道:“玉书来,是要约我去演武场么?”

那仆役瞪眼点头,有些惊讶道:“公子神机妙算了!玉书少爷的确是来请公子去演武场的,说是今日山庄的诸位老爷,要与原来的客人比试。公子这就要去么,走快些应该还来得及!”

灵渊闻言,便也确定之前的梦境不是自己的臆想,知道师尊的确来过,便道:“我这便去了,你们也不用守在这里,躲懒偷闲,别被逮到就行。”

仆役欢喜感谢,原是这半年来,他们轮值到枯园便是莫大的福气,因着灵渊早些年困苦惯了,不习惯时时有人服侍跟随,便也许他们随意走动,四处躲懒,相当于是给他们放假,姜映明也是默许了此事的。

叹一声师尊神通广大,灵渊便也拔腿朝着演武场赶去。

待得灵渊赶到演武场的时候,偌大场地中已经有近百位师兄围成一圈,观瞧圈内正在比斗的两人。姜映明站在高台上远远望见灵渊,便也招呼他过去,灵渊一面从侧面绕拢过去,一面也看向场中,也是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能够亲眼看见两派高人比斗,着实比较难得。

就见场中华存那人,正是罗鞍师兄,却是他铁塔一般站立,双手握着一根水火棍,搞不好就是昨天用来行刑那根,倒叫灵渊后脊背发凉;而罗鞍棍影挥舞间,闪躲腾挪那人,灵渊倒也见过,正是昨天官道之上,抬轿子那十六人之一,却见他眉目生得刚毅,肌肤黝黑结实,身子在罗鞍龙飞凤舞的水火棍下闪躲自如,正寻着机会出手。

一时站在了高台上,灵渊才见姜映明一人负手站在阵中,两旁边分别是薛琴心和昭如姑娘,玉书站在三人之后,看上去更靠近昭如姑娘些,注意力也是放在姑娘身上,对场中情况不是特别关心。薛琴心见了灵渊过来,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嘴唇翕动,传音入密,道:“你好好瞧瞧,对你的剑法颇有好处。”

又看场中,罗鞍已经将手中的水火棍舞得看不见棍影,只见红黑两色不断交替,一应“上剃下滚分左右”的技法都是娴熟,也是这些年苦练武功,兼之代行军法,这根棍子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如臂使指,叫灵渊看着心底发寒,叹为观止,暗道那日自己与罗师兄动手,若是他动了棍子,只怕就是画地为牢,也不会在自己手下吃亏的。

正想着,就见罗鞍窥见对方一个差池,顿时单手抬棍宛若钢叉,闪电般一棍打下,棍尖黑色一端正中那人眉心,打得那人踉跄几步,一时脚下失了分寸,这才听罗鞍哈哈大笑,朗声道:“赵永之,五年前你便败在了我的棍下,今日来却还不思变通,不晓得我这棍子是躲不开的,非要来出丑哩!你当我这五年,实在混吃等死么?却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

姜映明冷冷看着,一言不发;薛琴心倒是轻叹一声,道:“罗鞍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狂。吃了多少次亏,还是不晓得悔改。这会儿有功夫出言讥讽,早三两棍将赵永之打翻当场了,非要显教自身厉害,只怕今天也要受点教训呢!”

灵渊看得惊悚,又听薛琴心这样说,想到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薛岳修的传人,便也大胆小声道:“师娘,罗师兄这一棍,别说是骨头,就是铁石,也要被戳出个洞来。那位赵师兄真的没事么?”

薛琴心转头看他一眼,低低道:“轩辕宗的内家功夫,与我们的不尽相同。罗鞍那棍着实有力,倒也不至于打坏了赵永之。更何况他只用了黑的那头,便更是藏拙了。”

昭如姑娘听着两人这般说,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灵渊,又是朝着薛琴心点头,不置可否,只继续观瞧场中。就见那赵永之被罗鞍兜头一棍,除了一开始猛退几步外,倒也再无异状,一时手按眉心站稳,抬眼盯着罗鞍,恨恨道:“罗师指教了,小弟却还有别的手段!”

话音未落,赵永之脚下便是一点,就见其落脚处的青石板骤然裂开几块,他整个人则是一手成爪抓向罗鞍的胸口;罗鞍见状倒也不急,手中长棍从下而上挑出,就见得一道红光闪过,堪堪擦着赵永之的下巴滑向天际,又是他不依不饶,转动手腕又是一劈,棍子裹着风声呼啸,从天而降劈在了赵永之先前所在之处,只打得石屑飞迸,周围人叫好同时闪躲不已。

赵永之脚步一滑,闪过这一棍,伸手就是朝着罗鞍肩头按去;罗鞍那一棍甩出,早有准备,当即手腕较劲生生将棍子又横甩出去,来一个秋风扫落叶。却见那赵永之毫不闪躲,骤然蹲身,一手护腕,一手五指齐张,以虎口迎上罗鞍的棍子,手往后一沉卸力后便也紧紧握住,整个人的身子被拖着朝一侧挪了几寸,这才堪堪稳住,紧握棍子一头,缓缓站起身来。

灵渊眼看赵永之接罗鞍一棍,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暗道罗师兄这一棍势大力沉,劈在石头上都能将其一分为二,人的掌骨何其单薄,掌心又是最不长肉的地方,哪里会是能够凭手将其接住的,岂不是要被打断一只手去。然而见赵永之稳稳接住棍子,灵渊倒也恍然,晓得是自己见识浅薄,低估了这位赵师兄了。却是昨日他抬着几百斤的轿子跃起丈许,落地时手掌都没被轿子压碎,罗鞍的棍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天上掉下来的轿子还要有力才对。

兵器被人接住,原是武功大忌。罗鞍一见此景,便也将另一只手探出,双手抓了棍子,与那赵永之较劲,同时脚下发力,踩得青砖崩裂,整个人直如一张弯弓,力道都凝在了那作为弓弦的水火棍上。

赵永之自是力大无穷,却也晓得自己难与罗鞍争这水火棍的从属,原是罗鞍双手紧握棍子正中,最好发力,却叫他有些难敌。心念一转,赵永之自是闪身钻到罗鞍两臂之间,飞起便是一脚,擦过罗鞍的胸膛,正踢在水火棍上,身子倒挂金钟,两手并指交叉,斜斜朝两侧刺出,正好戳在罗鞍的脉门之上,叫他手中力道一泄,那水火棍骤然脱手而出,裹挟着两人力道,以风雷难敌之势,打着转,呼啸着朝看台飞去。

围观众人尽皆惊呼,有那忠心耿耿的伸手就要去拦下棍子,却又见这棍子去势汹汹,自己又没有赵永之那般坚硬的手掌,一时迟疑,便已经错失了机会,眼睁睁看着棍子朝师父师娘飞去了。

看台上众人淡定自若,但见薛琴心抬手屈指一弹,将手上戴着的纯银戒指当作暗器打出,不偏不倚正中水火棍当中,将其拦腰打断,分作两节,来势大大减缓。随即姜映明施施然抬手,五指连弹,勾动着刷着红漆的那一节如倦鸟归巢一般,自行落入他的手中;随即他手臂打直,顺势一甩,便也散去了力道,随手将那半截棍子丢在一旁。

姜映明接棍一甩的瞬间,灵渊站在他身后便是被惊得寒毛竖起,隐约间似乎看见一名金盔金甲的将军,挺立在尸山血海之中,无尽肃杀之意从姜映明的身上涌动出来,只叫他忍不住退了半步;又听得那棍子打在地上,发出金铁相击之声,表面包铁寸裂,木杆中淌出亮堂堂的银色水珠。

灵渊这才晓得,罗鞍的“水火无情棍”果然无情。却是这红色的一头之上,灌了水银,包了生铁,比另一端重了不知多少,打破了棍子本身的平衡,叫他能够施展出甩棍技巧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这水火棍的杀伤力。是方才他若以这红头打中赵永之的额头,只怕这会儿赵永之已经脑浆横流,死得发硬了。

姜映明以隔空摄物之术接住半截棍子,另外半截棍子却是“恰好”朝着昭如所在飞袭而去。玉书护花心切,这就要起身跃出,却是脚下还没用力,手腕就被自家老娘一把叼住,动弹不得。正是心急,就见那昭如姑娘眼露笑意,随即莲步轻抬,宛若飞仙一般,纵身迎着那半截棍子而去,凌空一把将其握在手中,随即借力打着转倒飞回来,一步不差地落在原地,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与姜映明隔空摄物,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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