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背叛
?我一边用心理顺常戈对我说的所有事情,一边环视着房间四周。这个房间应该是单身年轻男老师的房间,房间是全敞开式的,并不算干净,看上去这个男老师不是个细心的人。床的被子没有叠,就这么裹成了一堆。衣柜的门没有和好,有衣服的一个衣角露在外面。桌子上有没喝完的水,教科书、学生的作业本和圆珠笔全都散乱地铺在桌子上,依稀可以闻到一股书籍的霉味和臭袜子的味道。似乎是一大清早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书和作业本,就这样急匆匆地变成了丧尸。
这个房间很普通,没什么特别,应该没有玄机。我拉开了书桌下的椅子坐了一会儿,喘出一口气。一天下来奔波劳累,我没有仔细想过与我接触的任何一个人的事情。我相信老张,相信苗玲玲,相信柳胜河,相信谢晨峰,也相信学生会的所作所为。但是我现在有必要对每个人重新审视一遍,看看所有人是否诚实地对待我。而很显然,当我用排除法思考问题的时候,我显然觉得常戈说的话十分怀疑。
首先他的意思是让女生团的救援队再次过来救人。虽然他的意思是救小部分人,但他没有告诉我学生会究竟有多少人受了伤。先不论救援队是否会过来,就算过来救完了人,常戈会让这些女生留在教师宿舍过夜吗?听他话里的意思,教师宿舍比天文台更为安全。但是他显然不会留那些女生。救援队只是他拉拢“最厉害的一部分人”的一种手段。以他的性格,只能留五十人过夜的教师宿舍,他不会让多一个人进来。因为那不仅浪费口粮,也会导致很多不可预测的争执发生。人越多越难以管理,最好是能力最强的人聚集在一起,这样常戈根本不需要多费口舌便能调动最强的兵力。
这一方面想到了头,我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既然常戈可以这样子对待那些救援队的人,那么他会这样子对我吗?虽然他跟我老实交代了这里的情况,但他却没有让我去通知老张和苗玲玲。他没有很热忱地说“你顺便叫上你朋友一起来吃晚饭”,这一点就非常可疑。为什么一个可以容纳五六人的房间他只放一个人进来躲避丧尸?他肯定有自己的阴谋在。假如今天晚上校门最终守不住了,他最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情况发生?我觉得他本质上不是个变态到喜欢看丧尸吃人的学生会会长,但他也不见得不会见死不救。我想到了一种最为直观最为惨烈的报复手段。
面对他的敌人,他根本不需要动手就可以让丧尸攻击他们。他可以利用今天的整个晚上除掉他的眼中钉、他认为没必要留下来的人、累赘的学生、他觉得愚蠢的人,甚至所有他不认识的人。他只需要“最强的人”留在他身边就行了。这样到了明天就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他又可以恢复他强而有力的学生会会长地位,号令四方,指点江山。
这样一想,我不禁觉得他的目的真的可能会达到。今天晚上在这个学校里必然会有大量学生死去,直到丧尸吃饱为止。先不论丧尸的胃口是否和人类一样达到某个极限就不再想要进食,而要等待下一个饭点再饱餐一顿,但至少它们不需要睡眠。整整一个晚上的狩猎必然会使处于危险环境下的人轻易地丧失斗志最后精神崩溃。
常戈的对手到底有哪些人?我想到了自己。他会觉得我是他的眼中钉吗?我作了一个极其可笑的假设。我只是在所有人的场合下说过他不配当学生会会长,而在和赵晓晴的谈判中轻易地用比他更有权威的口气说了一通话,他会因此而记恨我吗?想到这一点,我的背脊忽然就发凉了。
他不是我交心的朋友,我没有理由相信他。那么假设他要把我除掉,他还会把105的房门钥匙给我,并告诉我可以和朋友都住在这里躲避丧尸吗?
但是他应该知道我是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人。我认识一个厉害的人,叫做柳胜河,而这个柳胜河,在今早的清丧尸行动中来过教师宿舍。常戈知道这个天然的环境瞒不住我们,到了晚上,我们自然而然会找到这里来躲藏,因此事先对我说出了所有的事情。但是他其实并不想让我住进这里,不想让我们的行动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告诉我今晚去拜托女子团的人,叫一些救援团的人过来,借此把我引开。
105的房门钥匙被我塞到了裤袋里,我掏了出来想看看,似乎有东西顺着口袋掉到了地上,我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之前任超洋在和我说柳胜河的事情的时候,塞给我的纸条。
我还没有看过这个纸条,心思全被吸引了过去,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现在可以大着胆子仔细看看纸条上写着什么,就把钥匙甩在了桌子上,拿着纸条凑到蜡烛边上去看。
纸条有些旧了,被反复折过好几次,摊开来是张四四方方的信笺纸,看情况是因为携带方便,把没写字的大半部分撕掉了,只剩下了条状的有字的上半部分。上面用老旧的红色油墨印着“云南莲花山化工厂”几个土气的字样,左上角有半个化工厂的标志,另一半被人为地撕掉了,猜不出具体的形状。整张信笺纸只写了一行字,字体显得歪歪扭扭,似乎拿笔的人是个垂暮的老人,字迹抖得要命,看上去写完字就会立刻断气了一样。
但是我就在一瞬间看到这句话后就怔住了。这是一个孩子写的句子,年纪肯定比我要小,但是想表达的意思却让我惊诧。我不知为何拿着这张纸在发抖,我发现任超洋把这张纸条给我是对的,我可以拿着它去给柳胜河看,让他老实地告诉我一些事情。
我站了起来,想要立刻去找柳胜河。他跟我说待在体育馆等他回来,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能很多人觉得他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也能靠他自己的强悍独自活下去,但是我觉得一个人是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生存的。柳胜河这个人很独特,他显然没什么朋友,行事非常神秘,总有一些心事闷在肚子里,什么都不会对人说。但是我知道他现在这个状况非常危险。他身上除了一把霰弹枪就没有别的枪支了。他爱用的Glock18在我的手里,只是这样就冲到对面教学楼去对付拿着狙击枪的对手,没什么胜算。他已经跟我说了天文馆的事情,凭他现在这种受伤和疲劳的状态,我不知道他还能和对手周旋多久。
我本想掏出手机来和他对话,但是我立马就放弃了。我的手机刚才下午就在低电状态,现在已经完全没电了。而且假如柳胜河在激战状态,就算我打过去他也不一定会接我的电话,反而会让他分神。如果他正埋伏着,一通没设置静音的电话反而会让他暴露行踪。因此我打算直接去教学楼找他。虽然这样子非常危险,但是既然我被委命也要去找女生团,那么怎么着也还是要再去教学楼跑一趟。这样子想着,我忽然觉得常戈真是个调兵遣将的“天才”。
但是我并不会让常戈的计划得逞。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教师宿舍可以当成避难的场所,我要让愿意的人都躲进来。我拿上了钥匙、枪和照明的工具,跑回体育馆找苗玲玲和老张。
我知道像老张这样的直肠子听了我的分析一定会暴跳如雷捅了学生会的篓子,这样今晚就会闹出大事,但是假如是苗玲玲,她一定会滴水不漏地将事情解决得很好。班长是我最信赖的干部,只要我对她说清事情的原委,她一定会圆满地解决这个难题,帮我把这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我相信她一定会帮我。
我好不容易在体育馆的一角找到了她。她坐的地方和原来我和于展男走开去聊事情的地方很近。她缩成了一团坐在那里,双手抱住了膝盖,头低下去埋在了臂弯里,似乎是在打瞌睡。她的肩膀上批着一件宽大破烂的校服,并紧紧地抓着校服的袖子。我仔细看了看,这件校服是男式的,肩膀上有大量的血迹,有被尖锐的牙齿撕扯过的痕迹,我对此很熟悉,这件就是老张的校服。苗玲玲这样紧抓着这件校服,我心里不禁生起了一股奇妙的感受。
我在她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立刻就醒了,有些憔悴的脸颊抬起来看我,茫然地说了一句:“是你啊……凌云……”
我蹲下去,望着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心疼。她的样子显得很单薄,因为好一阵子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行动,不知道有没有心生恐惧的心情。她似乎一直在这里等我回来,等了很久,也没有心情和人聊天,因为疲倦、饥饿和孤独,已经忍不住蜷缩起身子睡去了。我们班的同学零零散散地坐在附近的地方,也都没有心情开玩笑,都失落地低着头在思考着对策。于展男在,隔壁班的梁少在,武辰也醒了,混在人群里和人用他自己家的方言说些事情。
我问了一句:“老张呢?”
“他在学生会那里……”苗玲玲望着我,没有流露出太多欣喜的表情。她实在太累了,眼皮耷拉下来,勉强地挺直了腰板,把肩膀上披着的校服不好意思地拿了下来,抓在手上。
“你有没有受伤?可以听我说个事儿吗?”我这样问她。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对她来说很残忍。她看样子很劳累,如果让她一个人担当疏通大家去教师宿舍的任务,不知道她的身体会不会因此而垮掉。因此我就补了一句,“实在太累的话,就算了,我去找老张……”
“凌云,你的气色很差,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来帮你吧?”
苗玲玲打断了我的话,盯着我说道。我不知道我的气色变得怎么样了,或许我把心里想的全挂在了脸上,只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色而已。但是这样的神情肯定瞒不过精明的她,因此就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避难场所,我想让你来带大家过去。”
苗玲玲早有领会,就道:“是教师宿舍吗?那里我也想过可以去。但也只是想想……”
“是真的可以去。我计算了一下,如果体育馆的人全部过去,那里的空间勉强可以挤下很多人。”
我一边说着,一边和她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我告诉她那里的丧尸早就被清空,有学生会把守,而今晚校门可能会被推倒的事情。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全告诉了她,最后掏出了105的钥匙交到她的手上,就道:“你能带大家去那里吗?”
苗玲玲眨了眨眼,就道:“你想过了吗?为什么学生会的人只让五十个人去而不告诉我们实情?”
“我想过了。”我老实地回答。
苗玲玲站了起来,手中的校服还是牢牢地抓着,她相当聪明,经过我的说明就大致推测出了整件事的异样,就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里的丧尸是柳胜河和郑治两个人摆平的,照理来说,应该让他们两人决定谁能够住进去。教师宿舍本来就不是学生会占领的地盘,他们没权力让我们蒙在鼓里,白白地去送死。”
我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看到了苗玲玲果断的一面,她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表情很坚毅,就对我说道:“凌云,你是对的。我去组织一下我们班的同学,和他们说明一下情况。我就不信集体的力量斗不过学生会的那些小人。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一起杀过去。”
我在苗玲玲的话里听到了热血的一面,我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更长的时间,但是现在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有更加担心的事情要去做。柳胜河被独自留在危险的教学楼里,我有预感,他很有可能发生了不可预料的严重事情,因此我说:“我现在必须要把柳胜河找回来。”
苗玲玲知道我的性格,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去叫张善为,我们等着你回来!你要注意安全!”
我的心里有些兴奋,有些失落。兴奋的是苗玲玲站在我这一边,同意让大家一起去教师宿舍,失落的是,她在我告知要离开她的时候,再一次轻率地对我说出附和的话。我看到她紧紧地抓着老张的校服,心里不禁纠结万分。我不相信她比起我更加在乎老张。这可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但是如果不去思考和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所在,我今晚一定会被混乱的头绪逼到发疯。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