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冯大哥肯定不喜欢我……”
小南擦了擦眼睛,强自笑道:
“冯大哥,果儿姐姐,萍儿姐姐,我真的希望,能和你们做真正的一家人,现在……只能后会有期了……”
冯宽感动又惆怅,“南姑娘,你安心回去吧,来日方长,我们一定会重聚的!”
马车很快消失在街尾。三人回去院里没一会,陈杏儿跑来道:
“来了位古怪客人,说要见冯兄弟。”
冯宽神色一凛,“我马上过去。”
“公子……我也去吧?”萍儿担忧道。
“我也去!”陈果儿跟着附和。
“不行,也用不着。你们就在院子里面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
“公子,实在不行,咱们马上离开京城。”萍儿毅然决然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冯宽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提步往外走去。
林木点了一小盘咸菜,一大盆馒头,又向陈杏儿要了一大碗清水,正坐在客栈大堂安静享用,没发出来一点声音。
客栈早上原本没有客人,整个厅堂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多出一丝烟火气,仿佛,他整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入,又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
过来发现是他,冯宽稍稍松了一口气。
来到他面前,见他只顾专心吃东西,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冯宽又回头看了看陈杏儿,见她乖乖站在一边,也不怎么动,似乎也被他的安静传染了一般。
冯宽皱了皱眉,想问什么,陈杏儿看出他的心思,当即苦着脸,微微摇头。
“什么鬼……这家伙,是来找茬的?”
“还是说,就是为了单纯的耍酷装逼?”
盯着他又看一会,冯宽一开始,还对他的安静感到不可思议,渐渐又不耐烦。
拿脚用力地跺了跺地面,又将旁边的凳子故意在地上拖了一圈,发出一阵刺耳声响后,随后坐在他对面,哼哼唧唧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完全不为所动,林木依旧不紧不慢地嚼着馒头,偶尔会夹起一片咸菜,或者拿筷子沾一滴清水往嘴里放。
“不说话装高手是吧?你不说,我也不说,咱们看谁熬得过谁!”
心里打定主意,可看着他吃了一会,冯宽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内心也开始愈发焦躁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
“哥们儿,你也太抠门了吧?来客栈吃饭还这么省……杏儿姐姐,麻烦再上盘酱牛肉,一碗咸豆腐,一碗炒豌豆,腌萝卜什么的也来一碟。”
林木随之开口,简单说了声“谢谢”。
冯宽就这么坐着,眼巴巴地看着林木把一桌菜悄无声息地送进嘴里,又忍不住道:
“你怎么吃饭,比那些大家闺秀还安静?牛肉豆腐就算了,这豆子进了嘴,莫非都不用嚼,直接吞进去的不成?
可别把肚子吃坏了……丑话说在前头,客栈可不会负责!”
林木夹完最后一块豆腐,碗里的清水刚好一滴不剩。
拿衣袖略略擦了擦嘴,他神色自如道:
“谢了,我只有五文钱。”
说完,林木右手一摊,掌心直接变出铜钱来,一枚枚地摆在桌上,让冯宽看去,正好是一个规整的圆形。
“好家伙,你是专业变戏法的?”
咽了咽口水,联想到昨天杨应紫的话,冯宽说出了心里话:
“这位大哥,咱们之前,好像还在弘道观门口见过,你是……楚国公的人?”
“不认识。”林木眉头微皱,似乎是对冯宽的问题感到疑惑。
“那……是郡主派你来,赶我走的?”
林木微微摇头,冲他笑了笑: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神京玄都观火云观主的大弟子,名叫林木。过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些小事。”
“哦??”
冯宽被他绕得有些晕,“我马上要被赶出京城了,帮不上你的忙。”
“那是你的事。”林木回答的很快。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将自己拿捏得死死的模样,冯宽顿时不乐意了。
“我最近没空,你找别人吧!”
“小兄弟。”
林木换了一副面孔,“你可知道,天底下哪种人死的最快?”
“不知道。”
冯宽冷哼一声,“不过我觉得,怎么也不会是我这种。”
林木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兄弟,你可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叫你冯仙人!”
“绰号而已……叫我冯仙人冯小仙,那是他们的事,我有自知之明。”
“能将武道止水中境的晋阳宫执事大人,生生震成聋子的惊雷,直接落在小兄弟身上,最后,你却能毫发无伤……”
林木不紧不慢地分析,“如此神乎其技,我想,我也应该叫你冯仙人才对!”
冯宽不说话,林木将之前沾水喝的一根筷子递过去。
冯宽接过一看,只见筷身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
修真者人共诛之。
冯宽心一颤,深呼吸,将筷子微不可察地收进袖中,强自镇定道:
“到底什么事,你说说看。”
“四月初八,白马寺举行浴佛大典。到时你跟着我,帮我取一样东西即可。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再提!”
说罢,林木将一张请帖放在桌上,面带笑意最后看他一眼,起身离去。
原地坐了一会,直到确定林木完全离开,又确定附近再无其他人之后,冯宽方伸手拿过请帖。
但见落款是白马寺方丈明池,后面还加盖了慧成大师的印章,冯宽心内一紧,连忙收好。
又将方才的筷子拿出来,盯着那行字又看一会,只觉得心神不宁。
收回目光,准备拿去烧掉,回头一看,陈杏儿不知何时,竟趴在了桌子上,似昏迷了一般,他不禁恍惚……
果儿、萍儿两人在院内等了半天,最后心急赶过来,见冯宽手里拿着一只筷子呆呆木木地站着,陈杏儿趴在桌上似乎在睡觉一般,果儿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后怕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子,刚才……来的人是谁?”
萍儿轻声发问,冯宽如梦初醒,只说是白马寺慧成大师身边的人,过来请他参加浴佛大典的,并不是郡主派来的人。
陈杏儿同时被果儿摇醒,捶了捶脑袋,一脸茫然道:
“我这……怎么就突然犯了瞌睡呢?刚才明明还站着的……”
有些不敢肯定,陈杏儿是否将刚才两人的话也听了进来,冯宽蓦地心一沉。萍儿忽又怪道:
“公子,你怎么拿着一只筷子呢?”
“呃……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才捡起来的……我放回厨房去……”
说完往里走,没两步,冯宽又折返回来,苦笑着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双。
“刚才这人身上不太干净,这些筷子不能再用了……杏儿姐,我拿去一并丢了吧!”
杏儿有些疑惑地点点头,等冯宽走开,不禁又低声问:
“怎么感觉……冯兄弟今天怪怪的呢?”
“杏儿姐也怪怪的。”萍儿没好气道。
“哪里怪怪的了?依我看,都没什么问题啊!”
果儿两边看了看,“天气热容易犯困,公子他爱干净,这很正常呀!”
说话间,又有一身穿素锦、头戴冠巾、宽额小眼的人从门外进来,拱手问道:
“敢问冯子虚冯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萍儿、果儿连忙躲去后边,陈杏儿见他不似平常百姓,没回答,揖礼恭敬问道:
“这位爷……您是?”
“我是司马侍郎府上的管事,我家老爷请冯公子过去一叙。”
冯宽刚好捂着鼻子从厨房出来,“杏儿姐,你这厨房的烟囱,得重新设计一下才行,一做饭啊,里面烟熏火燎的……像火焰山一样。”
几人同时向他看去,那管事的眼露精光,连忙笑道:
“这位气度不凡,想必就是冯子虚了!”
“呃……”
冯宽一头雾水,“你是谁?”
“嘿嘿,老爷给了我这幅画像!”
说罢,管事的从腰间解下一张牛皮纸,几人上前一看,上面那人与冯宽相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长了很多,整齐地披在肩后,双手负立、神采飞扬,眉眼间,更是有股令人折叹的骄傲。
“老爷还说,这画本就属于你的。冯公子,还请收好了。寻常时候,最好不要拿给其他人看。”
冯宽双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司马将军派你来的吧?只是……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毕竟这次,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
“些末之礼不必多虑。冯公子这就跟我去吧,老爷他们,都已经等您好几天了!”
冯宽苦笑点头。
……
侍郎府上,司马真在屋内来回踱步,不时地看着坐在桌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司马德勘,忍不住问道:
“大伯,万一他不是,或者……他根本不想承认怎么办?好好的千秋晋阳令,就这么用了……现在越想,我越觉得不值当。”
“无论他是与不是……这东西也早就该处理了。老先生还在世时,咱们司马家拿着,没人敢有异议,可是现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司马德勘感叹道,“其实我一度怀疑,这玩意儿当时从神京送过来,可能都不是老先生的意思。只是当时……咱们没有能力拒绝,归根结底一句话:
咱们太弱了!”
上了马车,冯宽发现赶车的竟然是黄柳,那管事摸了摸胡子,眼含深意地笑道:
“冯公子,莫非你还认识他不成?”
不等冯宽回答,黄柳笑骂道:
“认识我有什么奇怪的?你现在肯露头出来,难道就不认识我了?”
“哈哈哈哈……”
管事的大笑几声,招呼着冯宽先进马车,不禁感叹:
“这么多年,好像什么都没变,就是咱们……真的变老了!”
“可不是嘛。”
黄柳挥舞马鞭,“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少壮几时兮奈老何!驾~”
中途经过楚国府后门,冯宽探出头去多看了几眼。
再次来到兵部侍郎府上,没了上次众多宾客的光临,里面显得冷清了许多。管家将冯宽带到书房门口,退了下去。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没人说话,冯宽在外面站了一会,心里想着一会要说些什么话才好。对于司马家之前,对自己的突然搭救,他其实也疑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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