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变成一片死寂,冯宽的脑海当中,再次浮现仙灵山顶看到的那一幕幕黑暗、恐怖、悲惨的场景,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四位好友,他忽然有些后悔从里面出来。
“冯二哥……你冷么?把我衣服穿上吧!”
三升走过来,将仅剩的一件袍子脱下,披在他上身,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小红肚兜。
见对方怔怔看着自己,他害羞道:
“这应该是……俺娘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带在了身上。
这么多年,我能一直无病无灾,结识了冯二哥,还有阿志你们这些好朋友,最后居然还被师父收为弟子,进了天台宗。
放在以前还在南岳寺的时候,简直就跟白日做梦一样,想都不敢想。
之前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来,可能正是它,带给了我不少福运。”
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冯宽将袍子脱下给他穿回去,两手搭在他肩膀,泪中带笑道:
“我不冷,三弟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帅了!可不能让外面那些牛鬼蛇神看到!”
话音刚落,郭青两人回来,司马琴在上面颤声问道:
“子虚……是你在说话么?我……我是你琴姑姑!”
冯宽顿时傻住了,没等他开口,郭意率先回话:
师父师母,这里不安全,快带我们出去,找个没人又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郭青浑身一震,一瞬间便回味过来,司马琴略一沉吟,反问郭青:
“他们现在出来,老郭,你能带他们安全出去否?”
郭青脸色阴晴不定,司马琴连忙跪伏在地,双手紧贴在白玉石台,嘴里念念有词之后,朝下又问了几句,得到回答,当机立断起身,朝郭青吩咐道:
“等他们出来,无论如何,老郭你先带他们到我们家去!”
紧接着,司马琴又朝下高声说道:
“你们飞到头顶,一人摘住一颗星,抓稳了!子虚你拿住紫薇星,抹一滴血在上面,其余人闭眼运气,默念十息即可!”
“好的姑姑!”
冯宽头一个响应,用棍子将一包仙玉挑上肩膀,笑道:
“阿志,你快把意姐放开,带我飞上去!我不会飞……另外,也弄不清哪个是紫薇星。”
“子虚你……这才过了多久,真就这么相信他们?”陈志依旧眉头紧锁。
“当然啊,上面的是我亲姑姑,还是意姐的师父,我不信他们信谁?
再说了,不管怎样,我们也要先出去,这么多天了,阿志你就不饿不渴,不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吗?”
三升杨应紫也附和几句,陈志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蹲下身去,捏开郭意双唇,先给她灌下半瓶药粉,然后才解开经脉:
“这是七日断魂散,我有解药。”
“阿志你……”
冯宽正要上前说什么,忽右肩一紧,紧接着耳旁一阵风过,发现自己已经离地到了星辰房顶……
杨应紫过去想帮郭意解开绳索,却被她眼神劝退。随即砰砰砰几声,绳索直接碎裂成末,郭意一脸阴沉地站起身,飞身上去,单手抓住冯宽身旁的一颗巨大星辰。
看着旁边两人,她一脸悲悯地说了句:
“陈志,你比我还可怜!”
“活着才能说话,下面两位,还请速度!”陈志也不看她,淡然回道。
等三升和杨应紫也抓稳后,冯宽右手环住陈志腰身,咬破左手小指,往紫薇星上一抹,眼前顿时光亮大盛,
冯宽不得不闭上眼,紧接着身子一阵摇晃震动,让他忽然有种在那个世界坐过山车的感觉。
没一会,感觉世界慢慢平稳下来,冯宽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一个身穿布裙、头戴荆钗,面容可亲、眼神温柔的中年妇人。
“这是……班主任,琴魔老师??”
想起后世的一个画面,冯宽一阵头皮一麻,赶紧又闭上眼,两手拍了拍额头,又揉了三圈眼眶。
眼睛张开一道细缝,再次看去,他发现并不是梦。
“像,实在是太像了……”
“师娘,意儿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正端详时,郭意忽然扑进司马琴怀里,直接哭出了声。
司马琴轻抚她后背,眼眶微红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像……确实是像啊!”
一声干净又浑厚的声音传来,那一瞬间,冯宽还以为是刚才的自己在说话。
摆了摆脑袋,从眼前的温情当中清醒过来,一看,一位乌发长须、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正看着近前的陈志,眼睛放着光。
“您就是晋阳宫大师兄……郭青?”
陈志感觉不大舒服,起身退后一步,眼神躲闪地问了句。
“现在是老小子喽。”
郭青干笑一声,又看向三升和杨应紫,“和尚、杨姑娘,先一同去我家如何?饭菜正热着呢!”
两人笑着行礼,回头一起看向冯宽。
“唔……子虚你……怎么这个样子?在里面受了很多苦吧?可怜的孩子啊!”
说完,郭青径直过去,脱下氅衣给他披上,“外面还下着大雨,一会不着急的话,咱爷俩喝几杯!”
淡淡暖意从上身传进内心,冯宽红着眼睛拱手笑道:
“多谢……姑父。”
“哈哈哈哈~”
伴随一阵爽朗地笑,郭青拍拍他右肩,“走,诸位先去我家,那里除非是老先生回来,其他人不得进。”
话音刚落,冷风灌进来,殿门口赫然出现了三个人,正是之前的右尊者郭长生、回执事以及天魂殿司,紧接着,一阵整齐划一的踏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郭青,郭意是你亲传弟子,也是我晋阳宫中人,随你回去无可厚非。
其余四人,还请随我先到天刑司呆着,等晋阳子淮仙人回来,定夺后再论去处。”
白玉台上一阵安静,陈志忽大笑几声:
“子虚,和尚,杨姑娘……这出戏……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铁青着脸走下白玉台,郭青掏出一枚三寸符牌,殿内凭空生出一声龙吟,紧接着一道青光直冲屋顶而去。
“右大人,他们都是我郭青的朋友!”
“晋阳令!”郭长生身后的回执事身一震,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朝郭青恭恭敬敬行礼,郭长生也从怀中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晋阳令:
“大师兄对不住,兹事体大,也顾不得我这张老脸了。”
说完,同样升腾起另一道青光,龙吟声更胜之前。
众人一阵默然之时,“咔嚓”两声,隔空相对的两枚晋阳令,同时从中断裂开……
“老先生?”郭长生一个激灵,四处张望一番,可什么都没看到。
郭青同样身心一震,蹲下身将另一半捡起,很快又冷静下来。
“不是他老人家,晋阳宫来了大人物,夫人,你带他们先回去,右大人,我们一起去诛神殿!”
“郭鹏,你带一队天雄卫去东南角守着,不许少一个人!!”
郭长生扫视殿内众人一眼,对天魂殿司说完,旋即转身出了门。
“是!”
尽管夜黑雨疾,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郭照和林雪依旧站在后门檐下望着五行殿的方向。
檐顶上林木撑着伞,朝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他是双眼紧闭,神色淡然。
“来了。”
等了很久,听到一直沉默的林木突然开口,郭照心头一震,想问清话中意思,林木紧接着说了句:
“阿雪你留在这儿,我回趟观里!”
郭照赶紧跑出去,回头往上一看,檐顶矗立如山的人影已经消散无踪。
“阿雪,你师父……什么意思?”
“不管他,你爹娘应该要回来了,少个人抢菜吃也……”
林雪话没说完,咻咻咻几阵风过,司马琴领着冯宽五人飞身出现在院内。
“阿照,开八卦樊笼阵!”
“阿娘……意姐!子虚!阿志……我就知道你们……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郭照先是一愣,随即将手中的雨伞一把丢开,手舞足蹈地冲向葡萄架下的众人,欢笑声一时都盖过雷雨声。
“小郭……”
“阿照!!”
冯宽、郭意同时认出来人。
共同惊喜之下,郭意抢先跑出葡萄架,一把将郭照抱住。
随后,她单臂夹着他直接去到后堂檐下,“师娘,离他们远点,危险!”
“意姐……你们平安,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你先放我下来。”郭照像只虾米一样,在郭意的臂弯里弓身弯来扭去。
司马琴心头一震,余光看向冯宽陈志,苦笑道:
“意姐恐怕是累了,照儿先带她回房歇着吧。”
郭意不为所动,还想说什么,陈志忽然飞身到后堂屋顶,轻叹一声,随即侧头向后提醒道:
“子虚,和尚,杨姑娘,随我走吧,我带你们出城!”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们人就在外面!”司马琴走出葡萄架,望着屋顶的陈志,压低声音反对道。
“我姓陈,在这里,不需要外人担心!”
说完,陈志右手一挥,四周几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头顶天空先是闪过一道亮光,须臾间又变成黑暗一片,雷雨骤停又复生时,一切又恢复成平常。
“樊笼八卦阵……”
司马琴喃喃几声,走到郭意身旁,一脸严肃道:
“意姐,先放照儿下来,去上面拜见你高陵郭氏的恩人!”
郭意浑身一颤,“师娘……你,你说什么?”
“上面的陈姓公子,是你郭氏恩人之后!”
“砰”地一声,正愣神的郭照跌落在地,慌忙爬起身,跑出去朝上喊话:
“陈志,你真的是……”
“一条无家可归的狗而已,在我咬人之前,请不要让我提前发狂!”
一直沉默的杨应紫,忽然过来问道:
“子章先生,敢问如今是何年月?”
郭照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汗水,回头苦笑:
“大宋至道五年,距离你们消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说完,忽想起来什么,神色一滞,看了一眼冯宽,马上又缩回目光,转身低头,看向无人的地面。
冯宽刚反应过来,看到杨应紫身一软,就要跌倒在地,连忙过去扶住她。
“阿紫你……你没事吧?咱们马上回京城!”
杨应紫缓了好一阵,两手紧紧抓着冯宽胳膊,双眼婆娑盯着郭照:
“我妹妹杨应彩……她,她怎么样了?”
“我……我没去京城……”郭照都不敢回头,声细若蚊。
杨应紫怔了一下,随即挣脱冯宽,冲过去死死捏住郭照双肩,当面厉声喝问:
“子章先生,我妹妹她到底怎么了,你肯定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你一定是知道的!”
“嘶……杨姑娘她……”
“快说啊!!”
“杨姑娘冷静点!”
“照儿,杨姑娘你……你先放开他,你妹妹还活着!”
三升司马琴一同冲上去,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冯宽如梦初醒,又喜又急道:
“姑姑,月儿她当真没事?”
“她……的确还活着。”
司马琴点点头,检查一下郭照肩膀,轻叹一声,“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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