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关雎看时间还早,就打电话问一个据说需要大师比较急的人,问他还需不需要帮忙?
对方一听说是谢满庭介绍的那大师,忙不迭地连声, “要要要!大师能现在就过来吗?我这边出了点紧急情况需要帮忙。”
关雎闻言也没多拿乔, 问对方要了地址, 就直接赶了过去,却发现那地方居然是个剧组的拍戏片场。
在门口来接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斯文眼镜男。不过他不是雇主, 他是个经纪人, 雇主是他的艺人,一个这两年才爆红的流量小生, 江乐。
在进去的路上,经纪人大概跟关雎说了一下情况:
江乐两年前接拍了一部大型历史电视剧, 演里面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四。
可他怎么都演得不尽人意,就特意去搜来了他要参演的那个历史人物的画像和详细资料来认真揣摩,甚至每天还跟闹着玩似地朝那人物画像拜拜, 祈祷自己能把这个角色演好。
谁知有天晚上他做梦,梦见那画像上的人物显灵了, 说是可以把自己真实的经历和感情共享给他, 让他共情、演好角色,只要让他的魂魄入驻他的身体。
大概是他一心想演好角色的执念太重,而且,他迷迷糊糊中也隐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就随口答应了。
醒来后江乐也只是哂然一笑, 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连做梦都想演好角色, 也就没多往心里去。
但从那以后,他却隐隐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济,经常瞌睡得不行。
起先他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拍戏太累所致。
可直到他拍完那部历史剧之后,他不仅经常精神恍惚,还时常失去意识昏睡。但身边的人却告诉他,他失去意识昏睡的时候,他本人是正常活动的,并没有昏睡。
一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他以为自己是有短暂性的失忆症、或者是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还特意去看过医生。
可医生诊断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正常健康,不存在精神分裂或失忆的情况。
但他「失去记忆」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从几个小时,到几天,到现在十天半个月他都不曾醒一次。可他的身体却在正常的生活工作,他自己却完全不记得。
这时,他才想起曾经做过的梦,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恶鬼给抢占身体了,所以才请人来驱邪。
关雎边听对方经纪人说,边拿出手机去网上查看了一下这个江乐的资料——
十年网红出身,在爆红之前,偶尔在影视剧中打酱油。直到两年前,在某历史剧里演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物突然演技大爆发,把一个男四的风头演得盖过男女主。
然后片约不断,短短两年时间,从十八线小透明,一跃成为成为了实力演员,爆红成了当红炸子鸡,名利双收。
关雎侧重看了一下,江乐两年前演那个历史剧的有关报道。
很多报道都说,一开始江乐演得一塌糊涂,导演都几乎要换人了。后来江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演技大爆发,把那个角色简直给演活了,演得惊艳爆红。
后来就有采访问江乐怎么一下子就演技大爆发,把那个角色演得那么好?
江乐谦虚地表示是自己刻苦钻研,认真揣摩人物角色,才把那个角色诠释得恰到好处。
关雎看着那个采访的视频截图,再听着这个经纪人说的话,心里当下判断:这个江乐没有完全说实话,绝对有隐瞒。
不过关雎也没有立马质疑什么,还是先去看看那个江乐本人再说。
收起手机,跟着经纪人踏入片场,关雎竟意外地看到贺洲居然在这里!
想起对方再三耳提面命地交代自己千万不要擅自出学校,关雎顿时心虚地脚下一顿,都差点想闪身避开了。但随即想起他现在是大师形象,遂又坦然地走上前去。
他这点细微的异常,连身边跟他一同走进来的经纪人都没发现,倒是贺洲似乎十分敏锐,突然侧首看过来,正好跟关雎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撞个正着。
那眼神似乎有种熟悉感一闪而过,让贺洲微微怔了怔,随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个虬髯大汉,看他虽然是道士服饰,可人却更像是个梁山好汉,五大三粗的,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合适,“这位……你认识我吗?”
刚刚他没看错的话,对方看他的眼神似乎是认识他的。
关雎急中生智,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佛珠上,不置可否地岔开话题,“我认识这串佛珠,这是我给小关的。”
贺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关雎口中那位医治好了谢满庭身体状况的、有真本事的大师!
既然是男朋友的长辈,贺洲立马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尊敬亲近了些,“原来是大师,早就听关雎说过您。您来这边是因为?”
关雎被贺洲仿佛称呼长辈似的那个「您」给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就被身边的经纪人抢了个先,“原来贺警官跟大师认识啊!这敢情好!大师是我请来的,能不能让大师帮我家艺人看看先?我家艺人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的!”
凶手?关雎疑惑地看向贺洲,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洲竟然无端地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轻轻点头,“这里发生了命案。”
关雎:“……”
好吧,果然有贺洲的地方就没好事。
不过想来也是,这都晚上了,贺洲能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因为这里有案子。
所以,之前经纪人在电话里所说的他们这里有些紧急情况,就是委托人居然涉嫌命案?!
关雎有些凉淡的目光压迫性地看向经纪人,经纪人立马有些心虚地缩了缩,但还是坚定表示,“大师,您还是先随我去看看吧!我家艺人绝对不可能会杀人的!”
说着,凑近他压低声音,“他肯定是中邪了!”
关雎先不管这个,只问,“涉嫌命案,是怎么回事?”
他可不能让别人犯了法却借着他的幌子,装神弄鬼逃避法律制裁。
经纪人一时间踟蹰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因为客观事实对他家艺人很不利。
倒是一旁的贺洲开口解释,“大概6点左右,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演员被人给杀害了。我们赶来的时候,死者被人做成了古装玩偶放在服装道具室里,就是那种为了让衣服没有皱褶而穿起来的塑料模特。”
“剧组的人都表示,那个人偶至少有三天没人动它了。因为剧组这三四天内,那套衣服都用不着,所以一直没人发现那人偶是真人伪装的。”
“法医也初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72小时。可这剧组的人又都说,死者在12个小时之前,还跟他们一起拍过戏。”
本来案情未明之前,不应该跟案件无关的人透露太多。但贺洲觉得这个案子实在透着诡异,或许这个大师能帮得上忙;还有他刚刚说的情况,也不是什么机密。就算他不说,回头大师自己也能轻易地打听得到,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最重要的是,贺洲莫名觉得这个大师给他一种亲切可信之感。
关雎听得微怔,“你是说死者死后,还跟人一起拍过戏?”
贺洲皱着眉微微点头,“这个,剧组很多人都亲眼所见。而且,也有所拍的片子为证。但拍戏都要画浓妆吧?我怀疑是有人伪装成了死者的模样,那个伪装的人,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这边的监控却有拍到江乐——也就是这个经纪人的艺人,三天前的晚上从道具室出来,跟死者的死亡时间很贴近。他出来时,还特意朝监控镜头诡异地笑了一下。而江乐却坚称,他那天晚上一直在睡觉,根本没出去。”
关雎听得问,“所以,江乐是疑凶?”
可贺洲却又说,“可12个小时前,死者已经死亡的时间,江乐跟那个伪装成死者的人同台拍过戏,基本可以排除是江乐伪装成死者的模样。”
然而贺洲又不解的是,“如果凶手是那个伪装成死者的人,那江乐为什么又在死者的死亡时间,从死者的藏尸地点道具室出来?还特意朝监控镜头诡异又挑衅地笑一下?”
如果人是江乐杀的,那他为什么大咧咧地把自己暴露在监控之下?怕自己犯罪的罪证不够确切吗?可他现在又极力否认的样子,不像是活腻了啊!
这才是贺洲觉得诡异之处,“所以,到目前为止,江乐和那个伪装成死者的人,都是嫌疑人。但真正的具体情况如何,还有待查。”
“藏尸地点?”关雎问,“道具室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确定。”贺洲微微摇头,“因为过去了三四天,道具室又人来人往的,每天有人进进出出,还有那么多衣服道具什么的频繁拿出去放回来,痕迹都乱七八糟的,取证有些困难,还在勘察。”
“不过从时间上来看,监控里显示,死者死前死后,都没有进出过道具室。而且死者遇难的前后时间内,监控也没有拍到有谁抱着人形类的东西进出道具室。所以死者究竟是怎么变成个人偶被藏在道具室的,这还是个疑问。”
关雎想到一个问题,“监控一直开着吗?有没有中断过?”
“没有。”这个贺洲自然也想到了,他刚就在看监控,已经看完了才确认的。
关雎想了想,又问,“那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贺洲答,“因恐惧而造成的心肌梗死。”
“被吓死的?”关雎有些意外。
贺洲点头,“是的。”
关雎听说是这个原因不由地问,“这剧组是在拍恐怖片吗?”
“不是。”这个之前贺洲也了解了一下,“据说就是寻常的古装甜偶剧,连恐怖因素都没有。”
那怎么会被吓死呢?死者看到了啥?关雎有点猜不着,“那死者的身份是什么?”
这个贺洲也做了初步的了解,“一个52岁的中年男子,叫李正荣,是个跑龙套的。据说在这个剧组里的戏份不多,是死时的前两天有戏才过来的,跟江乐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至于具体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还有待再确认。”
关雎听得不解了,这身份不挺芸芸众生的么?好像没什么指向性啊!
关雎还想说什么,这时,在一旁三番两次欲言又止的经纪人实在忍不住了,一脸急色地打断且提醒关雎,“大师大师!您看,这是不是该去给我艺人看看是啥情况了?”
他请这大师来是为了驱邪的,他逮着案情问个没完干嘛?他又不是要查案的警察!
哦对!关雎习惯性地跟贺洲讨论案情,一时间聊嗨了都忘了他是来干嘛的,赶紧问贺洲,“我能去看看江乐吗?”
既然江乐有那么大的嫌疑,那应该被警方给控制了吧?他看这里到处人来人往地忙碌,也没见到那个江乐的身影。
果然,贺洲点头,“可以。”
而且还主动为关雎引路,“跟我来吧,他在被问话。”
然后,还边走边向关雎打听,“大师来为了什么事?”
关雎示意地看了眼紧跟着走上来的经纪人,“他说他的艺人江乐时常失去意识昏睡,而他在昏睡时,身体却正常的生活工作。所以他艺人怀疑,自己是被恶鬼抢占了身体。”
“对对对!”经纪人赶紧附和,“监控检测到的江乐从道具室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他本人所为,是……”
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什么,心有戚戚地看了眼贺洲一眼,怕警察训斥他胡说八道,所以到嘴边的「恶鬼」一词给生生咽了下去。
经纪人说起另外一点有力的证明,“而且,我想请大师是在一个礼拜前,那时李振还好好活着呢,还没来剧组呢!这一点,大师可以为我作证!江乐这个情况从两年前就开始有了,绝对不是为了洗脱嫌疑而装神弄鬼!”
贺洲看向关雎。
关雎微微点头,这个号码确实一个多礼拜前谢满庭就给他的。说明那个时候,这个经纪人早就找过他了。
“那就让大师看看再说。”贺洲也想搞清楚江乐那诡异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三人走进一间休息室里,一个奶油小生正在一脸害怕急躁地被两个警察问话,“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出去!”
有个警察严厉地呵斥他,“没出去?!那监控里拍的人是谁?!是鬼不成?!”
奶油小生——也就是江乐顿时憋屈地噎住了,这让他怎么说?难道他还真的能说是鬼上了他的身所为吗?警察会信吗?
正百口莫辩时,抬眼看到经纪人带着人走了进来,赶紧「腾」地一下站起来急奔过来,一脸急道,“洪哥!大师请来了吗?!”
说着看了看一同进来的关雎和贺洲,一个警察,一个虬髯大汉,哪个看着都不像是大师啊!
因此,江乐脸色的急色更甚了,着急地问,“洪哥,大师呢?!你不是去接大师了吗?”
“这就是。”经纪人指指关雎。
江乐顿时:“……”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人家的形象很不像大师了,“大、大师?”
江乐看着关雎的样子差点想叫一声大哥,“您赶紧帮我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那什么?”
这时,倒是那审问的警察过来跟贺洲汇报,“贺队,这小子不老实,满口胡说八道。监控里铁铮铮的证据,他却矢口否认不是他!”
贺洲抬手示意他先别急,“你们两先出去帮忙勘查现场,我来问。”
毕竟一会说的事有点封建迷信,不好在警员跟前「宣传」。
待两警员把笔录交给贺洲出去后,贺洲才问正探究似地看着江乐的关雎,“大师,怎么样?他身上有问题吗?”
关雎没说话,而是突然抬手在江乐的眉心一点,刚惊讶想问关雎这是在干嘛的江乐就立马眼睛一闭,整个人软倒下去——
经纪人一惊,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扶住了他,“大师,您这……”
话刚开了个头,却见江乐突然睁开眼,经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因为此时的「江乐」整个人气质大变,从原本有些平庸浮躁变得雍容尔雅,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眼神、气度都很不一样了,颇有一种神清骨秀的韵味。
众人看得微怔。
“江乐”慢慢地站直身,抬眼疑惑地一一扫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贺洲身上,有些意外和惊讶地一怔,随即缓缓地兴味笑起,“皇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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