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转眼,灵渊来到华存山庄,便是半年光景过去。
如今年关将近,华存山庄地处西北,早已是银装素裹,雪练天地。这一日,刚好是一夜暴雪之后,冬日升起,初初放晴。
枯园的空地之中,一道身影闪转腾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手中剑光闪动,或挑或刺,或划或砍,宛若一道道闪电骤然出现而又消弭,即使是在反射阳光的雪地中都十分耀眼。
在这道身影周围一丈范围之内,地上的积雪都是纷纷被震**开来,却是剑光闪动之间,一股股无形之气隐约划过,激**周围的空气和雪花。一道道剑光闪烁之中,剑势逐渐连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前后勾连,往往前一招剑招未散,后一招剑光就紧随而来,绵绵不绝,隐约形成了一个能够包裹一切,撕裂一切的剑光圈子,环绕不休。
就在三日之前,姜映明已经将三宝剑法入门招式的最后六招教给了灵渊。练习三宝剑法半年的灵渊,对这门不完整的高深剑法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仅仅三日光景,就靠着之前练成之前一百零二招的经验,将最后这六招融会贯通,至此彻底入门。此时此刻,正是他第一次完整演练这剑法的时候。
枯园之外,玉书踏雪而来,手中抱着一个剑匣,站在门外看着灵渊练剑,不知看了多久,脸上隐隐带着些惊讶,眼中很是有些敬佩的光彩。
骤然间,只听得灵渊暴喝一声,就见他身子一缩,剑指苍天,随即剑势爆发,数十点寒光同时朝着天空刺去,裹挟着地面上的碎雪都一并倒流,朝天扬去。漫天落雪之中,只见灵渊仗剑直立,剑尖依旧指向天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气势莫名。而他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贴身衣物,周身上下热气升腾,也显出不凡的内功底子来。
直到此时,玉书才踏进枯园,口中赞道:“父亲说你已经练成三宝剑法的入门招式,我还不信,只说哪有人能这么快就入门。如今一看,倒是我小瞧了你。你这剑法,的确已经窥见门径,不逊于寻常的用剑之人了。”
在这半年时间里,灵渊以三宝剑法修行外功招式,通过《黄庭大洞剑经》所载的导引术法门凝练内家玄关。因着他最早修行的三分之一入门剑法,正是《黄庭大洞剑经》记载的招式,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内外归一,故而到如今半年过去,他已经稍稍有了些内家修为,丹田之中自有一股热气涌动不休,又自反哺身体,令他比之半年前,强壮了不少。
饶是如此,一套三宝剑法的入门招式连贯演练下来,灵渊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支撑,始终这剑法本身太过繁复,一百零八招之间各有牵连,完整使用起来,既耗费体力,也耗费心力,比之寻常剑法,消耗更大。听到玉书开口,灵渊一时也是不及回答,只大口喘息着调整气息,缓缓将宝剑收归剑鞘之内,站了片刻,才说道:“这剑法太过繁复,我完整用上一次便有些难支……始终比不得姜叔的内家修为深厚,单纯靠着筋肉的力量驱使这剑法,太过艰难!”
玉书点点头,走到灵渊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宝剑,道:“越是高深的剑法,就越是需要高深的内功支撑。三宝剑法本身,就是外公生前,穷极武道变化而创出的。创造剑法时,他老人家的内功已经超过了如今父亲的修为,武学已臻化境,自是叫这剑法太过复杂,寻常人难以修行。而且三宝剑法本身,并不完善,比不得一般武功那样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又更是艰难。我当时劝过你的,你大可以求父亲另外传一套武功给你。”
灵渊此刻已经喘息均匀,听玉书这么说也是笑道:“姜叔当时,也是这般劝我。这剑法是我自己选择,为的是能够保留之前所修行的功夫。若是骤然改换武功,我不单不能保留之前练会的拳脚,还会因其干扰而进展缓慢,实在是划不来的。”
玉书无奈摇头,暗暗叹气,晓得灵渊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骨子里还是着实有些傲气,不会轻易舍弃什么东西。特别是那些拳脚功夫,一方面蕴含了他自己许多年的心血苦功,另一方面也是他授业恩师留给他的唯一所有,他虽是嘴上不提,心里对那位恩师还是十分敬重,不愿轻易割舍。
想到这里,玉书便也不再与灵渊纠缠这个话题,也是他自己从姜映明口中知道,三宝剑法虽是未曾完善,练习起来也是十分艰难;可是正因为这等艰难,才使得其威力异常地大,稍稍有些成就,就足以崭露头角;若能尽得全功,睥睨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要想彻底练成这三宝剑法,灵渊在武学之上的修为,应该已经达到了玉书外公那个级别;而真到了那个级别,练什么武功,反而也不太重要了。
一时站在灵渊身边,与其并肩,玉书忽然“咦”了一声,随即拉着灵渊站在自己身旁,比划着两人肩膀的高矮,惊喜道:“你好像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些,与我差不多了!我记得当时你穿我的衣服,是有些宽大的呢!”
灵渊嘿嘿一笑,道:“我还在长身子,锻炼得勤,自然要长得更快。倒是你似乎许久不曾长高了,该不会今后都是这个身形吧?哈哈……”
玉书闻言一笑,不以为意,只道:“我年纪比你大,长个子自是比不上你的。不过看父亲的样子,我也应该还能再长高些,直至昂扬七尺,只怕你追不上呢!”
灵渊对玉书的说法很不相信,嗤笑道:“你怎么就晓得,你的年纪比我大呢?我既不晓得自己的生辰,也不知道自己的年岁;说不定我比你要大,是你大哥呢!”
玉书摇头苦笑,不与灵渊争执,也是随着灵渊在山庄的时间越久,他的性格也就表现得越多,与他相熟之后,便也晓得他的脾气。将手中的剑匣递给灵渊,玉书也是说道:“父亲说你的剑法已经入门,特意寻了这一柄剑来给你,说是金铁不详,三宝剑法的威力又太大,你初初练成,怕有些收不住手,担心你闯祸,叫你换了。”
灵渊接过剑匣,一面打开,一面抱怨道:“姜叔还真信不过我,难不成我连柄剑都掌握不住么!金铁不详……难不成这是一柄木剑?”
剑匣打开,灵渊顿时傻眼,果见正如自己所说,这剑匣中乃是一柄暗紫色的木剑。这木剑周身紫红,木质细腻,油光饱满,生满牛毛细纹;剑匣打开的瞬间,便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溢出,叫灵渊和玉书都是一愣,随即就听灵渊叹道:“青龙木剑哩!姜叔真是大方!看这柄剑的样子,只怕是上好的青龙檀木打磨而成;能够生得这般结实,油光水滑的檀木,应该是有百年树龄,价比黄金的!”
玉书面带疑惑,看向灵渊,道:“你从哪学来这些说法?我都不晓得这么许多!这就是青龙木么?我只听父亲说起,却从来不曾见过,很是稀奇呢!”
灵渊被玉书问得一愣,随即尴尬说道:“我也不曾见过,原是听说书先生提起。先生说这青龙木又称檀香木,质地细腻,入水即沉,芳香宜人,百年不散。我一见这宝剑,便想起来先生的话语,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玉书还是有些怀疑,仔细看了看灵渊,旋即倒也想起,他之前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又哪里能够接触到这等比黄金还要贵重的木材,这才自嘲一笑,暗道自己疑心太重,说话太直,只怕是要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便连忙道:“高平城的说书先生,倒也有些见识。不过父亲倒也与我说过,所有木料之中,青龙木因着自身材质,特别适合制作兵器,百年以上的青龙木,质地已经不下于寻常金石。如今看来,倒也是名不虚传!”
灵渊点点头,不敢再跟玉书纠缠这青龙木的知识,只将剑匣递给玉书,自己握了这青龙木剑在手,远离几步,抬手挥舞。刚舞出一个剑花,就听他连声喊道:“不成,不成!这青龙木剑,比之金刚宝剑还要沉重许多,怕不是重了一倍!若是用这木剑,我便使不完整套剑法啦!”
其实那青龙木本身,并不比金铁要重,只是金铁延展性好,本身能够打得极薄,没有多少分量,也就一两斤而已。而青龙木要做成兵器,却是不能像精钢那样薄如蝉翼,其剑身十分厚重,怕不是有个三四斤,一时舞动起来,自然是十分费力,令灵渊叫苦不迭。
玉书先前捧着剑匣之时,就觉得这剑匣要比寻常沉重许多;这会儿听见灵渊叫苦,才晓得这青龙木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入水即沉的宝物。笑着走上前去,玉书接过灵渊手中的剑来,自己挥舞两下,也是不由叹道:“果然沉重!不过此剑沉重,正好练了你的腕力出来。用剑之人手腕强劲一分,剑法就要精准三分,看来父亲对你即以厚望,有心栽培呢!”
灵渊苦着脸,将那木剑收回剑匣之中,无奈道:“我哪有那般腕力,运转这等厚重宝剑!单那三宝剑法的入门招式,就叫我有些力不从心;若是用了这柄青龙木剑,只怕连一半都使不完,就要累得手腕酸疼了……玉书,好兄弟,你去与姜叔说说,求他收了这宝贝回去吧!”
玉书闻言一笑,正要说话,就听得门外传来姜映明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好小子,竟不晓得‘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你却不知道,为了寻这一柄青龙木剑,费了我多少功夫!玉书,把剑给他,你用他先前那柄,与他对练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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