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置身事外（1）

下午一到科室，何勇劈头就对徐巍说：“今晚可能有饭局，你有约会的话，最好推了。”

徐巍说：“我最近没有什么约会。”他并不是回答今晚没有，而是最近没有。一个人能一口把未来几天的节目安排好，肯定是单身汉。

何勇无意刺探徐巍的婚恋状况，不再接话，低头看报纸。

在办公室熬了一个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候，黄科长亲自过来宣布――晚上聚餐。

徐巍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对何勇说：“前辈，真让你猜对了！”

“我不是猜的。下午城区分局来了两个人，这是规矩。”何勇平静地说。前辈不愧是前辈，料事如神，比得上西方宗教里那些能够描述未来的先知。

徐巍本也打算今晚请科室的同事吃饭，又担心过于唐突，结果被人抢了先。机关真是个特别的地方，打饭的时候大家都不排队，请吃饭倒是排起队来了。

聚餐地点是湖滨路的听潮阁。这酒楼名号雅致，可惜见面不如闻名，空有嘈杂声而无潮水声。走上三楼的房间，区局的两位同志早已就座于餐桌之旁。严格来讲，两位同志身边还有一位长得挺漂亮的服务小姐。

两人看到徐巍进来，都站了起来，抢先几步，走到门口。徐巍受宠若惊，以为他们要主动过来握手，挺胸收腹，面露笑容，心里准备好几句堂皇的台词。不料他们在距离徐巍20公分处紧急转弯，避过了障碍物，握住了站在徐巍身后的黄大伟的手，热情道：“黄科，欢迎呀，您终究是来了。”

徐巍见二人跟黄大伟握手，知趣地闪到一边，狐假虎威的成语又一次在生活中出现。由此可得出结论，凡是有比自己高级的人在场，坚决不能走在最前面。正所谓跟着领导走，方向不须有。

待众人坐好，一直在旁守候的漂亮女服务员迎了上来，走到较为年长的同志身边，说：“陈老板，人齐了吧，可以点菜了吧。”听她说话的内容，显然是遇到熟客了。

陈老板名叫陈前进，乃是海岭公安局城区分局的科长。他看了服务员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黄大伟，恭敬地说：“人齐了，请领导来点菜。”

陈前进和黄大伟级别相当，而且年纪比黄大伟稍大；但是一个在区局，一个在市局，所在单位是从属关系，于是，两个同级之间也有了高下之别。

就在徐巍理解消化两人微妙关系的时候，黄大伟笑了笑，大方地接过女服务员递上来的菜牌，说：“不，还是让我们的新同志来点吧！”然后往徐巍面前一推：“小徐啊，你以后就是我们科的内勤了，点几个菜，没问题吧！”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徐巍预料，他只不过是小兵一个，凭什么来决定几个领导的伙食？而且，他是第一次跟科里的人吃饭，并不知各人口味也不清楚规矩，这分明是给他出难题！抬头看了一眼黄大伟，他正用恳切的目光望着自己。看来这个任务是不好推脱啊!

徐巍接过菜牌，求助地看了何勇一眼。何勇乐得置身事外观赏好戏，全无帮忙的意思，还故意添油加醋以便让剧情更加精彩：“小徐，科长让你点菜，是重视你……你不必顾忌，大胆点就是了。”

徐巍心里泛起一丝凉意，这就是机关啊！最关键的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幸好他时常跟着母亲出入各类宴会，算是有点经验的人，临危不乱，微笑着说：“既然是领导的意思，那我就自作主张了。我看这样吧……”他每念一个菜名，都会咨询一下旁人的意见，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价钱。这种档次的聚餐，吃得不能太差，消费却不能太高，因此，每一样东西都要经过精密计算才能说出来。全部点完以后，他毕恭毕敬地问：“两位科长，你们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