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虽曾有愧憾，决然无绮想。

一大早，卓云清就回到自己的绣房梳妆打扮，经过一番涂脂抹粉，画得脸上惨不忍睹。

公主看她一眼笑一阵，再看一眼再笑一阵，半天才道：“你这样也太夸张！乌哥哥一看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卓云清咧咧血红的嘴：“知道才好，最好看我一眼就走，省得我还要装模作样的跟他说话！”

公主乐不可支：“人家可是好心，又说了不会勉强你，你连话都不想说，真是太绝情！”

卓云清道：“这可没办法，我可以好好拿他当大哥，但要成亲，我已经有表哥了，他还是早点死心吧！”

她说着又转到梳妆台前往头上插各种簪子步摇，弄得更加滑稽。公主却笑不出来了。

她对表哥这样死心塌地，济圣王毫无可能，公主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又怨又恨。

她们要演这出戏，卓夫人和卓云飞也只好支持，但卓夫人还是背着公主责备卓云清道：“你就不能让娘省点心！人家也是一国之君，你和他套什么近乎！”

卓云清态度极好的认错受教，心里却也怪：她没怎么招惹这济圣王呀！是怎么到今天这步局面的呢？

她还没想好，戏已开场。

卓夫人先在正厅应酬了几句，很快便叫她来相见。

济圣王不愧是个久经世面的君王，对着卓云清这样一副尊容一点惊异之色都没有，仍是谆谆问询侃侃相谈，热情而不失礼数。

卓云清一面赞叹，一面小心的应对：有时一点头有时一摇头，有时不搭理，偶尔说两三个字。

这样聊了一会卓云飞，聊了一会家里情况，聊了一会京城风物。济圣王态度和蔼，言语开朗，赢得夫人十二分好感。卓云清也渐渐安下心来，竟觉得这样玩也挺有趣。

这时，济圣王向夫人道：“夫人，我想和清儿妹妹单独说两句话，您看可方便？”

夫人觉得他很亲切，大方的同意了，道：“我也正有些乏累，这就失陪了，王爷您多坐会儿。”

夫人出了堂屋回进后院，卓云清警惕的死死低着头。

济圣王道：“清儿妹妹，你今天装扮得这么隆重，可是费心了！”

卓云清不解，本要抬头看他，却及时忍住，只不理他。

济圣王笑了笑：“云飞一定已经捎信告诉过你我的来意，你这样精心打扮，想必就是答应我了吧？”

卓云清大惊，豁然抬头瞪着他，脱口道：“你会错意了！我是非表哥不嫁的！”

济圣王哈哈大笑，抬手点指着她，满目喜爱：“你这个丫头！真爱多事！你就说这一句话，就算是个天仙我也不会稀罕！可是白担心了吧！”

卓云清扮成这样，主要是怕他认出来，其次才有那么点丑化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好解释，只乘热打铁的笑道：“王爷你果然是个好人，我误解你了，你可不要怪罪！”

济圣王道：“这有什么罪！不要叫王爷了，就和你哥哥一样，叫我大哥吧！”

卓云清张口要应，一转念又低下头，诺诺道：“我可不敢。”

“哦？”济圣王顿了顿，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要装了！”

卓云清听这句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被他认出来了？！

卓云清震惊的望着他，好在脸上厚厚的粉盖着，倒看不见真实脸色。

济圣王神思悠远的叹气道：“清儿妹妹，我看出来了，你可不是这种拘谨的人，和你哥哥，真像……可惜……”

卓云清大大松了口气，点头承认，轻声道：“我也是有苦衷的。”

她这话说完，济圣王半天没有反应。卓云清再看他，他竟还望着自己的头顶发呆。

卓云清唤了一声“王爷”，又唤一声“大哥”，济圣王这才恍然清醒。

他对这称呼却没反应，只自嘲的笑了笑，回位坐下。

卓云清去招呼济圣王，公主本想跟着偷看，但又怕被发现，便与卓云飞在花园里闲步。

天气和暖，繁花似锦，两人随意的走走聊聊，倒也十分愉快。

卓云飞相貌柔美，但目光坚毅，气态平和，自有一种雍容沉稳的风度。他温柔的注视着公主，有时娓娓诉说，有时静静倾听，举止虽然与卓云清迥然不同，也别有一番令人愉快的意趣。

公主暗想：如果那天在斗花会上遇见的是他，我会不会仍然要他做驸马？

她接着想了想卓云清，想了想与她这一段不知能怎样收场的缘分，忍不住叹口气又笑了笑，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两人不觉中提到卓云清，公主正想探听点消息，问道：“她和吕状元是不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卓云飞一笑，道：“这要怎么说呢，青梅竹马倒不是，感情却还好。”

公主追问：“那他们是怎么订的亲？这吕状元家世清贫，刚刚中第……朝中那么多权贵，没人来提亲吗？”

卓云飞微迟疑了一下，道：“不瞒公主，这几年想来提亲的人家是不少，但那些世家子弟我们不知根底，不大放心。这吕表哥三年前进京科考，在家中住了一阵子，家父家母都觉得他勤奋老实，是个可托付的人，清儿自己也愿意，就这么定了。”

事情这样简单草率，公主大为不满，叹道：“我见过那状元，可是个书呆子，她怎么就愿意呢！”

卓云飞解劝道：“吕表哥是个正人君子，至少不会辜负清儿。”

公主不以为然，又道：“这人进翰林院文华阁什么的修修书也就罢了，听说他还想去郡县做父母官，走实权派，书呆子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清儿真要跟了他可有得苦吃！”

她想到这忧心忡忡，话说得咬牙切齿。

卓云飞惊疑的看了她一眼，道：“公主知道这些，以后他们也会好些的。”

公主没搭这话。

卓云飞又看了看她，试探道：“公主对清儿这样关心，真是她的福气，难怪她不急着回家，我真该谢谢公主。”

公主听这话心情好一些，一摆手道：“应该的，我关心她是自己高兴，不用你谢！”

她说出这话，直觉得有点不对，再看卓云飞仍是微微含笑，并没有什么怪异处。

她心里正犯疑，猛然灵光一闪，想了起来：这位哥哥可处理过自家妹妹与其他女子的糊涂事！他曾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把卓云清一路带去了梅城，又在暗中捣鬼让那女人提早成亲，麻利的把事情了结了。

公主暗呼好险，怕他生出警惕，说话再不敢大意。

公主想了想笑道：“你这妹妹很活泼，和我很玩得来，以后你也要陪我玩才好！”

卓云飞无奈而宠溺的答应下来，道：“公主想玩什么我自然都会奉陪，只是这件事上我恐怕没有清儿那么在行。”

公主想把话题从卓云清身上拉开，他却又拉回来，但公主已经意识到危险，马上又道：“你愿意就行，我这人很好相处，你不用有什么顾虑。”不等他接话又道，“对了，我知道你是个难道的将才，不该埋没，这事你也不要担心。”

这句话一出，卓云飞果然动容。他默然少刻，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公主轻咳一声，转过脸看向旁边，自怜自伤的憋出一句：“你我之间何必这样客气！”然后就真的脸红了。

气氛一变，此情此景十分甜蜜。

公主心叫不好，赶紧往前走。卓云飞略一犹豫，也积极配合地错过了亲密的机会。

两人一时有些尴尬，正看见卓云清东张西望的找他们，便齐声招呼她过来。

卓云清已洗了脸换好男装，与卓云飞站在一处乍一看确是相像，公主不觉十分惊叹。

卓云清兴奋的把和济圣王交谈的情况说了说，最后向卓云飞道：“哥哥，我为你认的这个大哥还不错吧？”

卓云飞思忖着道：“不错……只是……算了，没什么！”

公主旁观者清，也不点破，催促卓云清道：“我们快回宫吧，你那大哥说不定已经去看你了，我俩都不在，钱总管可撑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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