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见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孤虹拉开了青鳞拥着他的手臂,从**直起了身子。
一股剧烈的麻痹和疼痛感觉让他紧咬着牙,手指紧抓住了床沿,好一阵才熬了过去。
连动一下都痛得要死,下半身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床柱,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每跨出一步,他就不由自主地倒抽着凉气,眉眼紧皱到一起。
捱到窗边,他撑在窗框上,闭起眼睛。
他被黑发覆盖的背后隐约显现出闪闪发光的鳞片,那种金色的光芒渐渐地笼罩了他的全身。
直到金色消退,孤虹放开了撑在窗框上的手。
他直起了身子,身上任何的痕迹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转过身来的时候,银白的战甲已经完好地穿在了他的身上,无鞘的长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床边。
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在床边停下,看着兀自沉睡的青鳞。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让自己有数不清的理由可以杀了他……
但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没有制止或者逃离?
孤虹自己非常地清楚,他趁青鳞无瑕细想的时刻,服下了足够多的鲜血,破解了青鳞的禁咒,明明早就有机会和力量全身而退,可是……他没有……
也许因为……并不是全然的痛苦,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沉溺在身体的欲望之中,和这个人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从地上到了**,整整一夜,一次又一次,像是疯了似地纠缠,要把身体撕裂似地占有……
现在回想起来,心还是在颤抖了一下。
从没有过这样激烈的,单纯沉溺于身体感观的疯狂举动,这没有理由的**,简直叫人觉得害怕。
是为什么失去了冷静和理智?
为了这个人吗?怎么可能?
北镇师……青鳞……
昨晚……不,应该说是今早,他为自己清洗了身子,然后抱着自己躺在了**,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很久很久,眼睛里尽是复杂的神色……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真是讨厌!
可以杀了他的,只要放弃那半心,就能杀了他的!
孤虹的手握紧了剑柄,然后松开,又握紧,再松开……这样反复着,足有五六次之多……
云苍……我向来不是什么痴情的人,对我来说,情或者爱什么的,那并不重要。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年说爱我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很自私,我只为自己活着,所以如果需要爱的话,我只会希望自私的爱,那应该是完全属于我的……但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除了你,任何人的爱,我都不需要……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只有你……如果说我爱着你就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那我会说……
最后一次握紧剑柄的时候,孤虹想起了这个人所说的话。
这个人把自己搂在怀里,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个自私的人……
孤虹不屑地冷笑。
举起长剑,正看见握剑的掌心里刻印宛然。
心里一恨,抓过身后的长发,狠狠一划。
手一松开,丝丝缕缕的头发翩然坠下,铺满了他的脚边。
孤虹低头看着那些头发,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窗边。
然后转身,就这么腾空飞去了。
银白的背影消失在天际的一瞬,青鳞张开了眼睛。
他慢慢地披上落在床下的外衣,站到了孤虹刚才断发的位置。
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缕长发握在掌心,青鳞的心里一阵紧缩。
他还是走了……毫无留恋……
也是,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他是一定会走的,他不可能留下来。
再怎么想也会是这样……
从白天到夜晚,整整八九个时辰,都没有丝毫的线索。
寒华和太渊,就像是在这世上平空消失了一样。
还是说,有什么人布下了强力的界阵,隐匿了他们的踪迹?
孤虹站在一处高山之巅,身上的衣物和只到肩后的头发在风里翻飞。
他的目光中有些茫然。
他在寻找这些人,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寻找的呢?
一万年前,或许可以说和这些人争斗是为了得到水族的皇位,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水族中最强的人。
可是现在呢?既然连水族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早就败给了太渊,谁都败给了他,他才是整个水族之中最强的那人。
就算不能说心服口服,却也是勿庸置疑的事实。
到今天,杀了太渊也不能挽回众多同族的性命。
水族早已全数覆灭,水族的苍王……这样的头衔,又有什么意义?
再也不是了,再也不是那个率领千万水军征战七海的苍王,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侥幸活下来的孤虹……
到了现在……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从未有过的念头,就像是种子,开始在孤虹的心里种上了迷惘。
他忍不住回首望向西边。
在遥远的西面,有一片白色的梅花……
也许不是寻找什么……不过是想逃开……
一面蚀心镜,就算蚀得尽时间,又怎么蚀得尽灵魂?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真的。
虽然并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时间之上,时间被吞噬了,记忆,感情,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或者说从不曾存在过。灵魂只是一种意识,唯一能肯定的只是立于现在,不需要承担不存在的或者被遗忘的又或被吞噬的过去与未来。
不是追回,没有什么追得回时间……
为什么?
为了认识不过眨眼时光的人,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有什么好的?还不是把你当作蠢人耍弄了一世?
你虽然转世做了凡人,但骨子里不依旧是孤虹吗?就算身体是凡胎肉身,但魂魄完完全全就是孤虹,不是吗?
孤虹也许不是什么眦睚必报的人,却也绝不容忍被人随意羞辱,到底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可能容忍被这样的对待?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连自己爱不爱你都不清楚的男人,你明明不需要这么冒险,你明明知道应该继续转世投胎,只要在尘世里渡过千年……为了恢复昔日的法力,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
你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不甘心?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如果你是不甘心他践踏了你,等一千年后把他杀了泄愤不就好了?何必做这种蠢事?
还不是因为舍不下他?还不是因为你舍不下那段记忆?
为了这个人,哪里值得啊?
还是私心里奢望这个自私的男人真的爱上你……
爱……你爱他是吗?你这么做,只是因为爱他吗?
那种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那种东西,只会让人软弱,只会让人盲目。
天地之所以有那一场巨变,还不是因为那所谓的“爱”在作怪?
父皇爱上了火族的皇子,最后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
太渊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化身妖魔,毁了上古众神。
你为了爱,居然为自己列了锁魂阵留在了世上,任由魂魄一丝一缕地附回残缺不全的身体……
除了毁灭,再没有第二种结果。爱,有什么好的?
孤虹低下了头,张开了自己的左手。
苍龙印……
灵魂刻印,生死之约……
这是一种承诺,昔日的苍王孤虹绝对不会下的承诺。
生和死,承诺灵魂都会与另一个人相系着……
怎么会下这么严重的约定?怎么会为了别人,连什么都不顾了?
一万年的苦心,居然毁于一旦,你就真的半点都不曾犹豫吗?
半颗心……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作用?除了法力……竟然连情感也能受到这么强烈的影响?
真想知道,在那短短的百年间……发生了什么。
毕竟,弹指的片刻,一切这样天翻地覆地变化了,实在太令人措手不及……
眼角猛然闪过异样的光芒,打断了孤虹的思绪。
孤虹抬起了头,看往东南面的天空。
万丈光芒汇成光柱直冲云霄,那架势,像是要把天破开一个洞来。
“逆天……”孤虹喃喃地说着。
穿过结满坚冰的长长隧道,走进了一座宛如冰宫的洞穴。
冰雪阶梯的下方,就是用红色绘成的巨大阵型。
这个,就是青鳞所说的逆天返生之阵吧!
原来阵势还没有发动,只是刚刚完成,不过是让人借用了一部分的力量使用了高深的法术。
倒在阵中的那个人,就是列阵之人吗?
那个人……
“孤虹。”
孤虹转过头,看见了一身白衣,神情冷若冰霜的寒华。
寒华并没有多说什么,越过他往阵中去了。
孤虹看着阵中那道蓝色的纤细身影,不知不觉也跟了过去。
他听见那人叹息似地喊着寒华的名字,满目忧伤地看着寒华。
他看见寒华把那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人淡淡的微笑。
他听见寒华在问那人,情爱,究竟是什么?而那人回答,你不需要知道,只是愿意来见我一面,也就足够了。
寒华告诉那人,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而那人的回答,孤虹没有听得完全。
那人就这么散为光尘,消失在了寒华的怀里。
最后似乎是说了一句,不曾后悔……不曾改变……
不曾后悔……
孤虹的心微微一酸。
或许缺失了半心,他真的开始变得软弱而易于迷惘了。
曾经可以毫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兄弟的他,不过是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面前消失,也可以毫无理由地觉得悲伤。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没有办法动手杀了青鳞的吧!
“孤虹,我们两个,又变得孤孤单单了啊!”
孤虹一怔,回转了身。
那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容貌和消失的那人有八九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脱不了关系。
奇怪的是,这张容貌在那人身上给人恬静淡然的感觉,但在这人的脸上,偏偏多了几分张扬和狂傲,显得相当不称。
这个人,并不熟悉……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也是越看越熟。
“赤皇?”孤虹愕然地说道:“你竟然……还活着吗?”
“很抱歉,我还是活着的。苟延残喘的赤皇,最后还是不得不变回了丧家犬。”黑衣人笑了一笑,孤虹在那里面看到了无限的苦涩。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狂妄成性的赤皇炽翼也会笑得这么苦,这么涩,他是不会信的。
但是他现在亲眼看到了,素来以爱恨分明,性格暴烈着称的火族赤皇,连笑也不会笑了。
笑得这么惨痛,这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或许都是你这个孤寒鬼带来的霉运,孤虹孤虹,你自己孤孤单单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我也和你一样呢?”
眼看着炽翼扬起了手要敲过来,不知为什么,孤虹却没有想过闪避或者还击。
像是习惯了……
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被敲打到,炽翼的手在碰到他头发的那一刻张了开来,滑到了他的肩后,用力地搂住了他。
孤虹的脸上一片惊愕的神色。
他们两个都是战将,光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就不知有多少回,哪怕水火两族相安无事的那些日子里,见了面不是动武就是斗嘴的。别说是拥抱了,靠近些也会觉得相互厌恶。
就算今天不再是需要以命相搏的死敌,这样彻底的转变,也太离奇了吧!
更让他惊讶的,是颈边温热的湿意。
赤皇……真的在哭……
“你哭了,为什么……”问到这里,孤虹已经觉得后悔,赤皇的脾气,他向来清楚。
“他死了……他最终还是死了……”出乎他的意料,炽翼并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雷霆暴怒,只是用他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说:“这世上该死的人这么多,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也不是你,偏偏是他呢?”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孤虹敢发誓,他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有离开得那么久吗?久到所有的一切颠倒了过来?
应该熟悉的,变得很陌生,应该陌生的,却刻到了魂里。
“怎么办呢?”炽翼的声音茫然而无措:“无名死了……惜夜还有什么理由活着呢?”
“赤皇……”孤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炽翼颤抖的身体。
“赤皇或者苍王,早就死了,不是吗?”炽翼终于抬起了头,眼角的泪水看来那么的不真实:“我们两个,不是在一万年前就该死了的吗?我们是护族神将,难道不应该殉族而死的吗?要守护的东西全部消失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活着呢?”
孤虹看着他,那些话像尖针一样扎进了他的胸口。
护族神将,是因为需要守护的族人而存在的,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有守护者呢?
“赤皇,不要说了!”
“赤皇?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算是赤皇吗?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原来竟是真的。”炽翼放开了他,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孤虹,你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是也已经不一样了吧!你还是爱着他的,对不对?”
“我才……”没有这两个字,在嘴边绕了绕,没能说出来。
因为就要说出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影子,深绿色的影子……
“你没有杀他吧!”炽翼只说了一句:“你没有杀他,那就是说你爱着他。”
孤虹怔住了,眼睛里有了慌乱。
他没有杀了青鳞,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在脑海里寻来找去,竟是找不出半个理由。
“你和我斗了几万年,没有输给对方,却都败给了上天。上天喜爱捉弄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就让你爱上了一个不重视你的人。我谁都不愿相信,却偏偏栽在了一个时时刻刻想着要算计我的人手上。”炽翼笑着说:“我一直不喜欢你,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很像。骨子里,我们一样骄傲自大,一样目中无人,我讨厌我自己,所以也讨厌你。你的理由,应该和我一样吧!”
孤虹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讨厌的赤皇,他那种猖狂的样子,就像是世上没什么人进得了他的眼睛。
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不过是需要时才被想起的傀儡,只是空有头衔的棋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哪怕生为嫡子,如果拥有令人觉得畏惧的力量,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永远屈居于护族神将的位置。征战时是被视为英雄,可安逸时还不是被排斥在众人之外?
孤虹令人讨厌的地方……又何尝不是这些?孤虹的悲哀……和赤皇又有什么不同?
厌恶彼此,不过是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们都是可悲的,别人永远只能看见苍王或者赤皇,他们看不见孤虹或者炽翼。我们心里却明白,苍王或者赤皇不过就是虚名,那可以是任何人。但只有孤虹或者炽翼,像是孤孤单单的彩虹或者着了火的翅膀,那才是我们本身。”炽翼和他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他身后的某个位置,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所以,我们才会因为某个人的刻意假装,以为他透过这些华丽的名字,透过这些伪饰的骄傲,看到了我们真正的样子。因为他说了,不论你是什么人,不论要用什么样的手段,不论要面对怎样的困难,都要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我们才会头脑发热地信了他,把骄傲,尊严,连命都能都双手奉上了,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那时却是晚了,连收都收不回来……除了赔掉性命,还能有什么下场?”
“没有……我没有……”孤虹慢慢地摇头:“你说的这些,没有发生在孤虹的身上。就算是傅云苍,也不过是被尘世迷惑了心智,一时没有识穿那个骗局。”
“先别急着说没有,傅云苍不就是孤虹吗?你把自己和他分得那么清楚,还不是因为不愿承认自己会爱上了一个让你赔上一切的人吗?”炽翼冷笑着,不知是不是在嘲笑他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那么骄傲,不是那么不愿接受这种结局,苍又是从哪里来的?照你的性格,若只是怨恨,你又何须拼着……”
“够了!”孤虹双眉一抬,目光中满是怒火:“不过是他吃了我的半心,我才会对他有别样的感觉。否则的话,我怎么会爱上他呢?”
“你还是承认了……他一定对你说过,他对你也是有着特别的感情吧!”炽翼轻声地叹了口气:“孤虹,你不用害怕的。”
“我怕什么?”孤虹冷哼了一声:“炽翼,别以为我没有一见面立刻和你动手,你就能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难道你告诉自己,你爱上他只是因为他吃了你半心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吗?如果他真的爱上了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吃了你的半心呢?”
孤虹怔住了。
“你没有想过对不对?”炽翼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他:“其实你很清楚,不过就是半颗心,或许能够包含着你的一半力量,但是情感,绝对不在范畴之内。要是给谁吃了半颗心就能让他爱上你,我就算强迫也要让他吃了下去,又何须白白浪费了我的心,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胡说……”孤虹辩驳着:“我不可能真的爱上那样的人,就算要爱,我又怎么会爱上他那样的人?”
“那你要爱上什么样的人呢?这世上最温柔,最懂你,最会珍惜你的人吗?”炽翼的眼睛里再一次涌动着悲伤:“不错,你遇上了,可是没有在对的时候遇上。你遇上那个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孤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阵型的中央,有一件蓝色的衣裳。
像是你心里最柔软最温暖的部分……温柔得让心都开始痛了……那个人的笑容……
要是爱上的是这个人……
如果爱上的是他,那么,也就不会……
“可你的心早就被一个人占了,他先是吃了一半,然后骗走了另一半。你的心,早就给全都了那个人……最温柔的那人,终究也不是你爱的。你爱的,就只是那个可恨的骗子而已。不是吗?孤虹。”
“我不知道!”孤虹的目光从茫然变成了锐利:“是因为蚀心镜……我被蚀心镜照了几百年,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就算是爱过,也都结束了。我不再是傅云苍,也不再爱他,就是这样而已。”
“孤虹,那不过是一面镜子。”他的固执让炽翼觉得好笑:“它只能让你受伤,不能决定你还爱不爱谁。”
“什么都会跟着时间改变。”孤虹握紧了掌心,他的手心里全部都是冷汗:“蚀心镜把我的转世的时间吞噬掉了,我既然变回了苍王孤虹,就和傅云苍什么关系都不会有,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可以消除的错误。”
“消除了吗?孤虹,你真的变回苍王了吗?”
孤虹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炽翼。
“你的心呢?真的长回了完整的形状吗?”炽翼的目光黯然:“孤虹,不过才一百年,时间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你做不到的,你用不着骗我,你的心……还是缺失了一半。”
“你……怎么会……”孤虹退了一步,脸上的惊骇没能立刻掩饰过去。
“虽然你们这些纯血的神龙们看起来和我们火系神族一样,可以暂时不依靠心脏生存,但终究还是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能浴火重生,能有新的身体。”炽翼叹了口气:“虽然你的法力高深,但维持失去了半心的身体也是极为困难的吧!所以才会冒险想要依靠蚀心镜来恢复完全。”
孤虹侧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站着不动的天青色身影。
“与其失去半心,力量丧失而死,不如赌上一赌。如果不是出了差错,一千年后,我本可以完全恢复的,只可惜我最后还是没能赌赢这高。”他朝那人冷冷一笑:“太渊,你还是最大的赢家。”
“不是……”太渊朝前走了一步,脸上并没有平日里刻意的笑容,整个人看来阴沈冷漠:“其实你本来有两次机会扭转劣势,只不过你自己选择了放弃而已。”
“这句话由你来说,实在格外刺耳。”孤虹转过头去,显然是不想继续搭理他。“任你舌灿莲花,也不过是在撇清罪责。”
“不是吗?”太渊的眉宇之间竟似多了一丝急切:“当年就算青鳞挖了你的半心,但你还有余力反击和杀了奇练。若是那时趁着奇练未死,用他的龙心来偿,你非但不会丧失法力,反而受益无穷。可你偏偏没有那么做,白白浪费了过去。这倒算了,奇练总是兄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情谊,总也有割不断的血缘相系。可青鳞呢?你为什么不向他追讨半心了?只要你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你会渐渐死去,他一定会舍弃性命来救你的,他对你的……”
“不许胡说!”孤虹听到这里,猛地转身,神情愤恨:“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剑刺穿了你!”
“是三个吧!还有一个机会的……”说这句话的竟然是炽翼。
孤虹眉头一皱。
“你是纯血龙族,你的法力加上蚀心镜的确可以逆转生死。在三百年前,傅云苍死去,灵魂脱离了躯壳,若是那时的你没有勉强重聚魂魄,只是二十年后回魂,受的反噬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严重,最多不过是花费时间精力,从头来过。”炽翼低声地说道:“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在意识深处,还是在害怕一旦在被青鳞害死后立刻回到孤虹的身体之中,心里的怨怼无法抹除,加之和青鳞的夺心之恨,他的性命八九会断送在孤虹的手里,所以……”
所以……傅云苍列阵锁魂,不容得孤虹复生。
竟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竟是自己杀死自己……
再怎么不愿承认,还是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个令自己痛恨无力的选择。
傅云苍就是孤虹,这是傅云苍的选择,他选择了为青鳞去死,也就是孤虹要为青鳞去死……
孤虹……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孤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枉费了。”孤虹沉寂了片刻,睁开眼睛,挑起了眉角:“我用蚀心镜时就很清楚,这种事逆天而为,本就是毁多成少。与人无尤,毁在自己手上,我也不算冤枉。既然这世上不再需要我,魂飞魄散了也好。”
“苍王就是苍王,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洒脱。”炽翼凑到了他的身边,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可是你这么洒脱,不觉得残酷吗?毕竟,或许这世上不需要苍王了,可是青鳞他一定是想要孤虹的。苍王若是死了,可能没有人会在意,但孤虹死了,青鳞一定会觉得伤心。你真的忍心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向盘古圣君起誓,绝不再辜负你了……
……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列阵,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活转过来,我却死了。这么做虽然是自私了一些,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青鳞……真的会觉得伤心吗?
这一次……为了孤虹的死去……
“赤皇,我和你这样客气地说话,不过是看在你总算曾经是一个出色的对手。”孤虹微微压低了声音:“并不是说你有权对我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
“你这么固执骄傲,他以后一定会很辛苦。”炽翼看着他眼里的犹豫一闪而逝,叹着气说。
“什么?”孤虹不解地看着太过靠近的他。
“孤虹,还有办法。”炽翼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还有第四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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