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家创人

那张纸条里分明充满了**裸的挑衅,让人不得不注意的是那句话:“可是你休想破了这个案子,还是省省吧!因为只凭着人类现有的智商,怎么能解读这地狱中的玄妙呢?”

这自然是凶手的恐吓,然而又不仅仅于此。的确,这个案件中始终充满着来自地狱般的恐惧和难以用常人的眼光推理的地方。这个凶手真的是太猖狂了,迄今为止他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这个案件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被他威胁的人们竟然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怎会如此呢?

如果是一个神经错乱的人的无意之举,那么就没什么值得深究的了。关键是,精神病患者,绝不会如此清醒,甚至步步为营,更不会如此深思熟虑。这肯定不是那种神经错乱者的杰作,可是处处又显得如此怪诞不羁。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在他的那些疯狂举动中竟然还包含着某种合理的因素。

“白井先生,这个案件自然不能用颇有趣味来定义,然而却处处都让我感觉到新的挑战。凶手所说并非虚言,这个案子的发生定有难以告人的目的,我们如果只看到表面现象,是永远难以找到事件背后的隐情的。

“你看我刚才一直在把玩着这个木偶,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我甚至有这个木偶一直在对我进行恫吓的错觉。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后,我的这种恍惚感更是加剧了。我们看案件的表面现状,已经不是单纯的模仿了,而是具有独创性,因此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个案子的真相一定会让人感到更加惊悚。”

小五郎的脸上没了笑意,被替代的是一脸的严肃。他深沉地向窗外望去,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照您这么讲,我更是忐忑了。我觉得相泽小姐的处境更加危险了。我觉得那个浑蛋简直神通广大,虽然我们此刻坐在此处,可是他还是让我心中惊惧不安。”

白井如坐针毡,简直坐不住了。

“那么这样吧,麻烦你再跑一趟相泽小姐家。你一定得提醒她千万注意窗户,那里可能有毒箭飞进来。没准那浑蛋就擅长吹箭呢,所以务必注意!”

“行,我这就去,小五郎先生。不过我还是先借您的电话,早点通知她为妙。”白井拨通了电话,把小五郎所嘱咐的事又强调了一遍,再三提醒她要关窗的事。

“那我就先去相泽小姐家了。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唔,我当然也得去,但暂时不跟你一起走,我得找个其他的时间去。”

小五郎笑了,脸上透出一种神秘的色彩。

“其他的时间?我怎么不明白啊?”

“我将去掉小五郎的身份,乔装成另一个人前去。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麻痹敌人。为了增加成功的机率,我也不便于和你多讲,你必须理解。我会再次和你在相泽小姐家会面,并且是以你未知的模样出现。”

为了打消白井的顾虑,小五郎只能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嗯,那我懂了。还请您多照应一下。我马上出发去相泽丽子家。”

白井告诉了小五郎相泽家的地址,并写在一张纸条上。他因为有事,就匆忙地和小五郎告别了。

没过多长时间,小五郎也离开了自己的事务所,只是令人纳闷的是,并没有人看见他从前门或是后门出去,更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装束出门的。整整一个晚上,他都不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不知道是因为警察严密的保护,还是小五郎对案件锲而不舍的追踪起了作用,相泽丽子家暂时平安无事。

不知小五郎是何时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的,反正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他已经又在绞尽脑汁地研究那个滑稽木偶了。

“先生,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一定要闯进来见您……”

助手小林少年面色有些难看,匆匆走了进来。他估计小五郎昨晚并没有休息好,所以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哪怕是第一个来客。

小五郎却不然,看到名片后,他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赶紧让他进来,不是锦贯创人吗?你还记不记得,他就是那个雕刻家,在化装广告人一案中被误认为是杀人犯的那个?经过种种排查,他并没有行凶的可能,已经获释了。”

不一会儿,小林少年陪着创人进来了。只见创人消瘦得厉害,浑身只剩下两只大眼睛,显得还比较明亮。由于刚刚从警察局出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因为瘦弱,西装显得格外宽大,上面还布满了皱褶。

两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小五郎请创人坐了下来。

“我早就耳闻您的大名,也很想亲眼看看侦探的生活是怎样的。侦探的生活一定极具挑战性,让我很是向往。”

创人并不掩饰自己对侦探的崇拜,因此他上来就直截了当。

“你的经历够糟糕的,据说大火烧掉了你的雕刻室。”

小五郎微笑着说道。

“哎呀,我才不管什么雕刻室。比起被烧毁的雕刻室,杀人案更能吸引我。原来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昨天我出了警察局,从报纸上的消息才了解了一些情况。我非常期望自己能和您一起破案!”

创人抚摩着自己尖尖的下巴,诚恳地说着。

可是,小五郎却对创人的话,感到有点吃惊。听他的口气,应该已经对小五郎参与破案有所了解,但是这事是秘密进行的,并未公开。只有白井、间子的母亲和相泽小姐知晓。创人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呢?

“听说你有事找我,说说吧!”

虽然小五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还是不动声色。

“哦,也许在您看来有点难以置信,但是,我只是想拜您为师,跟您学破案。我知道化装广告人的案子,您正在跟进。这样的大案疑案,也只有您这样的名家出手才有希望。哈哈,我想帮您找出犯罪嫌疑人。”

创人简直太自信了,他哪懂破案啊,听语气却十分在行似的。

“你认为我已经接手此案了吗?”

小五郎略带揶揄地回应道。

“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您先别否定,我的直觉是不会骗我的。您先说说,您真的没参与此案吗?”

创人猛地凑过来,瞪大了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小五郎的脸。

“你可以努力去猜。不过,我想确认的一点是,你为什么非要参加这次的破案呢?”

“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首先我要报仇,其次我对案件的复杂性颇感兴趣。我天生就对破案有着一种本能的欲望。

“昨晚,那个浑蛋差点就把相泽小姐刺死了。这真让人费解。那个浑蛋只杀害年轻的女子,他到底想干什么?也许先生您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创人又凑了上来,盯着小五郎不放,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答案。

这张凑近的脸真的很恐怖,看着看着,小五郎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想法。

难道创人就是那个“吹箭”的人?他会不会就是那个恶魔般的化装广告人啊?这个想法把小五郎自己都吓着了,然而他还是异常兴奋。天哪,如果他就是杀人凶手,那这张笑脸后的那个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咱们先不讨论我是否参加破案了,也不否认,这个案子让我非常有兴趣。然而关于凶手的一切,对于我们还是个谜。我们竟然连他到底想干什么都摸不清楚。”

“哦?您这样的名侦探真的不该说出这种话啊……我做过种种推测,您说会不会是类似‘蓝胡子’那样的人?在西方故事中,他可是家喻户晓啊,而且他只害年轻女人。说起受害者,我倒是认识第一个受害人野上宫子呢!”

“天啊,你竟然认识宫子?”

“当然了,我怎么会不认识?我今天就是专门来说这事的。那个女人说起来还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她是我收的学生。之前我教她油画,虽然我并不专业,不过教她这种不懂的还绰绰有余。”

“哦,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两年前。我记得那时她刚毕业,读的是女子学校。她天天来我这里学油画,学了半年左右。”

“你认识间子吗?就是她妹妹。”

“哦,这个我不知道,她从没向我讲过自己家里的事情。我和她的相遇很偶然,是在她学校的美术老师那里认识的。不过我感觉她似乎喜欢上了我,因此常到我这里来,后来就跟我学油画来着。”

“如此看来,你和第一个受害者是有关系的。那么这次的案件中,凶手故意让你被我们怀疑,看来是有意为之。”

说到这里,小五郎显然大吃一惊,直直地盯着创人。

“嗯。可能凶手了解我和宫子的关系呢!”

“你们之间真的只是关于绘画的师生关系吗?”

在“关系”一词上,小五郎特意加重了语气,并且显得十分谨慎。

“哦,这个还真不好说呢!”

创人自嘲地笑了,笑得十分勉强。

“什么意思?”

“我说宫子和别的姑娘不大一样,该如何形容呢?一个理想主义者?抑或……嗨,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个空想主义者。你看我长得也不好看,可是她却偏偏钟情于我。”

听到这里,小五郎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创人那骨瘦如柴的面孔。理性地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没有哪个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但是,对于那些喜欢造梦的女孩,相比外表,她们也许更注重一个人的气质吧?

“然而,我对她喜欢不起来。可以这么说,她身上有一种力量,让人很难喜欢她。难道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吗?我们两人步调非常不一致,她越喜欢我,我越反感她。以至于最后我都不想和她见面,没办法,我们只能断绝了师徒关系。”

“是她长得丑吗?”

“哦,不是的。她虽然算不上好看,但起码也很清秀,和丑是不沾边的。”

“难以理解啊!说来说去,你被卷进此案的理由不成立啊!你看啊,你和宫子小姐关系密切,这能理解,可是你后面说的却不是这样。有人对宫子小姐一直耿耿于怀,却要迫害一个不喜欢宫子的人,怎么也讲不过去啊!”

“嗯,我也很纳闷儿这一点。兴许并不需要什么犯罪的理由,只是他碰巧感觉我的工作室位置极佳,因此才要嫁祸于我吧?若真如此,这浑蛋也真是太冷酷了,竟然还放火。如果不是碰巧园田刑警出手相助,我早不知怎样了呢!”

“因此,罪犯无意间选择了你,并且在雕刻室作案,你也真是不幸啊!就算是个无恶不作的人,和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却想烧死你,真的是惨无人道。我想一定另有隐情。”

小五郎一边说着,一边盯住创人。创人的神色有些微微的慌乱,他只是匆忙看了小五郎一眼,就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先生,难道您认为我是凶手?您的意思就是我乔装成了受害者,其实我才是元凶,因为曾经发生过不少类似的案件。”

创人有些恼怒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毫不留情地说道。

“哈哈,还真让你猜着了,我的确这么想过。不过听了你的话,我感觉错怪了你,你根本做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小五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那您的意思就是肯收我为徒了?”

“唔,这个我没办法拒绝。以后兴许还得靠你呢!”

小五郎并没有把话说破,他只是微笑着,盯着创人那张瘦骨嶙峋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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