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共饮杯酒，冯宽忽然感动得不行。胡不医仿佛早就拿定了主意，又接着说：

“到时你要是去了京城，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去我家住。嘿嘿，我还有个女儿，和你年纪也差不多……”

“不行！冯大哥即便要去，那也是去我们杨家，这事不用你操心！”杨应彩急眼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嗅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不禁哈哈大笑。杨应紫赶紧拉她回来，杨玄感同样也开怀大笑。推杯换盏一阵，直至深夜，众人方才散去。

冯宽被灌了不少酒，摇摇晃晃被人扶到房间，倒头便睡。清早口渴醒来，迷迷糊糊想找水喝，走到桌边，刚好便有人递过来茶水，冯宽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麻烦……再倒两杯，谢谢啊。”

“没了，就这半杯，还是我喝剩下的！”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回道。

“哦……嗯？不对！你是谁？？”

冯宽瞬间清醒，努力眨了眨眼，一脸警惕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人。

“昨晚还给你喂过驴呢，这么快就不认识得我了？”张符元微微一笑。

“哦，原来是张仙君……失敬失敬！”冯宽拍了拍自己脑门。

“什么张仙君，从现在开始，你得叫我师父了，乖徒儿！”

“啊？”

“啊什么啊，贫道当不得吗？”

“不是……我，我没说要拜你为师呀！而且，咱们这才第二次见面……”

冯宽惊讶无比，又哭笑不得，酒意、睡意早已消散无影。

“那我可不管，之前救那小姑娘，你们可是答应过的，别想耍赖！走，现在就跟我回武当！”

说完，张符元起身，拉着冯宽就往外走。

“哎哎，别别别……干嘛呀这是？再不放手我叫人了啊！哎哟轻点儿……来，来人啊，救命啊！”

杨应紫每天都起早练武，这会刚好就在院子里，见到她后，冯宽慌忙呼喊：

“那个……美女！救命啊，快救救我，这牛鼻子老道，好像发疯了！”

不等杨应紫开口，张符元停下脚步，笑道：

“郡主，贫道正要急着赶回武当，这小子却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舍妹之事，还没来得及谢，张仙君怎么就急着回去？”

“这小子不就是谢礼嘛！虽说也不太称意，就先这么凑合着吧。”

杨应紫这才想起那天的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猛然想起杨应彩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还有些着魔的样子，马上又觉得，让他早早离开也好，便顺着劝道：

“小兄弟，你就跟着张仙君回武当山去，多学些本身，不也挺好的么？”

“呵呵，说的那么好听，武当那么好，那你怎么不去？”

冯宽气冲冲地回道，“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约定，那是你们的事，我可没答应！”

“你……”杨应紫被他怼得说不出话。

杨玄感这天也起得早，听到动静过来，张符元见了道：

“杨大人来得正好，那天你刚好也在！”

原本一头雾水，听杨应紫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杨玄感想了想，说道：

“张仙君，冯小兄弟暂时还不能跟你回去，毕竟家尊之事，他和舍妹是幸存人，有些情况……还需要找他了解清楚！”

“杨大人既然发话，贫道就再等两天，再晚可是不行，要么，你们现在就把那丹药还我！”

“一言为定！”

张符元这才放了冯宽，飘然走远。

杨玄感请冯宽去书房说话，杨应紫也一并跟了过去。

到了书房，见她也跟着进来，杨玄感苦笑道：“紫妹，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跟冯小兄弟聊一聊。”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的？”

杨应紫不肯答应，“那天我也在，姓张的道人是说过要收什么徒弟，就是我答应他的，跟大哥你无关！”

“你答应他的，为什么让我去？”冯宽不爽道。

“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他觉得你天资过人，刚好相中你了呢！”

杨应紫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为了救我妹妹，就算是让我拜他为师，我一样也会答应！”

“行了行了，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考虑周全。”

杨玄感顿了一会，先请冯宽坐下，看人上茶，一会郑重其事地说：

“冯小兄弟，这次月儿能迈过这道坎，你可是帮了大忙！昨天没来得及问，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杨家办得到、又不伤天害理的，都可以提。”

眼见这位似乎毫无架子的二品大员，摆着一副面带笑意又言辞恳求的模样，冯宽反而有些局促不安。尴尬一笑，将茶杯拿起又放下……

杨应紫不耐烦道：

“无非就是些金银财宝、婢女奴才、或是求个一官半职而已……你选就是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一言即中，想着自己心中确实是闪过这些念头，冯宽脸颊微微发热。但见她一副高高在上、似乎完全看透了自己的样子，不禁又心下不爽，想着绝对不能被人看扁，他抿了抿唇，正色回道：

“还是之前那句话，月儿妹妹她能好起来，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换作另外一个有良心、有信义的人，应该也不会不管。不过……说归说，我还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杨应紫皱了皱眉，又轻笑两声，杨玄感却是毫不介意：

“没事，冯小兄弟但说无妨！”

“是这样，我家里本来还有个妹妹。之前江陵发大水，淹了我们村子，导致我和她走丢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大人帮忙打听她的消息，如此，我便是万分感谢了！”

说完，冯宽起身，朝杨玄感躬身行礼。

“冯小兄弟……还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呐。放心吧，这事我记下了！”

杨玄感长叹一声，“另外，身为过来人，我再多问一句。你现在年纪也不大，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冯宽回道：“之前跟我几个朋友约好，要是这边一直没有我妹妹的消息，便准备去京城看看，毕竟……那里消息会比较广。”

“找到了如何，找不到又怎样？你就没有为你自己打算么？”杨玄感追问一句。

忽然遭遇灵魂拷问，冯宽顿时愣住了。

“对啊！不小心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我到底要做什么呢？是继续跟那边一样，浑浑噩噩、佛系度日？还是……”

杨玄感见他茫然苦思，又郑重说道：

“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想过怎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还想，只要你有哪怕一丁点的欲望和理想，在这个世界，你就必须先强大起来！”

冯宽眼睛一亮，“那……我要怎样才能变得强大？”

“要么读书做官，要么……修武证道！”

冯宽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道：

“读书我肯定是不行了，现在已经太晚，而且自己也没那个基础和性子。习武的话……依我这身子和心态，莫非还有得救？去武当……难道我就能变成高手？”

杨应紫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冯宽回过味来，明白杨玄感是想让他知难而行。

“也罢，就去武当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当免费旅游了……”

拿定主意，冯宽长呼一口气，“大人，我想好了，既然张仙君要我去，可能真是看中了我哪个方面，我就跟着去吧。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杨玄感不禁乐道：“放心，张仙君绝不会把你怎么样。安心在山上好好学、好好练，要是那里呆不习惯，到时我还可以推荐你去神京，那边我也有几个好朋友。等你有了本事，将来回到京城，我再专门给你接风洗尘！”

“多谢大人关心，我去武当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妹妹的事……”

“包在我身上了！”

杨应紫欢喜道，“你就放心去吧，到时回到京城，你兄妹两个一定能团聚的！”

“有郡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啥……为了方便你们认寻，一会我把她的画像给你。我要找个画笔，先不打扰了，告辞。”

别了杨家兄妹，冯宽找来几块木炭，削细做成简易铅笔。回到屋中，凭着记忆描下了王芸梓的半身像。看着画中熟悉又陌生的浅笑模样，暗道还好当初闲着没事练过素描，总算派上了用场。

将素描画像拿给杨应紫，冯宽随便用了些粥饭，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这么多天来，杨应彩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一觉睡到午后才醒来。梳洗完毕，杨应紫过来见她精足气神，更是喜上加喜：

“这才是我熟悉的月儿嘛，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二姐都帮你弄来！”

“劳姐姐费心了，帮我熬一碗桂圆莲子粥就行！”杨应彩笑了笑。

“没问题！”

“哎对了，姐姐，上次那个……咸鸭蛋，还有没有？我想吃。”

“那种玩意儿你也吃？那是给……”

忽然想起之前给他们两个送饭食的情形，以为冯宽霸占了原本给杨应彩准备的饭菜，杨应紫当即怒不可遏：

“月儿，跟姐姐说，那小子是不是欺负过你？把你的东西拿走了，还把那种东西硬塞给你吃？”

“二姐……你，你在说什么呢？冯大哥怎么会做那种事？”

杨应彩顿时拉下脸来，“不说这个还好，那会……你怎么就对他那么有成见呢？吃的用的还专门区别开……冯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这样，也太寒人家心了！”

“呃……好好好，算我错了好吧！唉，那小子不知给你灌了什么汤药，居然这么维护人家！还好他马上就要走了，不然呐……”

“什么？冯大哥要去哪里？？”

杨应彩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他怎么没跟我说，是不是你们故意要赶他走？”

杨应紫有些心虚，赶忙扶她先坐下，“你病刚好不久，别这么激动啊！是他……他自己说要去武当，想跟着那个老道人学本事的，又不是我们逼他……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拦着对吧？”

“真的？？”

“真的！我还答应了他，到时回到京城，会帮他打听他妹妹的事。不信你看，怕我们认不出人，那小子还画了他妹妹的画像给我呢！”

说完，杨应紫从袖中拿出一张画纸，缓缓铺开。杨应彩盯着画像看了好半天，最后痴痴地道：

“这画上的人，像是真的一样……她笑得如此自然，又如此开心……他们兄妹两个，感情一定很好！我要是有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