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等耀眼的一刀。

叶胜和红龙相撞。

这尊从出现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的红龙，终于无法继续他的骄傲。

红龙的黄金瞳露出几分惊诧。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混血种。

窃取龙类血脉诞生的混血种，生来便是他们龙类的奴仆。

红龙见惯了卑躬屈膝的混血种。

而叶胜这样敢于向自己挥刀的，实在少之又少。

他提起兴趣了。

亚纪眼睁睁看着叶胜跃起冲向那头红龙。

太乱来了！

如果不是作战状态，亚纪大概早已经捂住嘴巴，泪珠在眼眶打转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阿胜！

亚纪在心里呐喊。

亚纪望向窗外，她试图借此看清叶胜和红龙战斗的后续。

但以亚纪的血统，尚不足以支撑起如此惊人的视力。

无妨，诺玛分体贴心的投影出画面。

亚纪看到坠落的叶胜。

她死死咬住嘴唇。

订婚戒指给无名指肋出印痕。

这时候叶胜在空中，没有任何着力点，如砧板上的肉，只要红龙一个冲锋，叶胜必死无疑。

我必须做点什么。

亚纪振作起精神。

“给我目标位置。”

“好的。”

诺玛分体投影出红龙。

令人意外的，这头怪物仍悬停在空中，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

亚纪发现，红龙似乎在看着什么，他低着头，黄金瞳的焦点集中在……

诺玛分体的投影画面一点点放大。

那是！

亚纪惊讶的看到红龙前肢上的那道刀痕。

指挥部一片肃然。

兰思诺特和苏茜还算平静。

他们也是最先一批接受路明非九州武道训练的人。

如今修为也在炼体巅峰。

他们对九州武道的威力心知肚明。

只是，叶胜敢于在空中向红龙挥刀的气魄，还是给与了两人相当程度的震撼。

叶胜的行为和万丈悬崖走钢丝有什么区别？

不。

这可比走钢丝危险多了。

走钢丝还是九死一生，但叶胜可不会飞，一刀过后，说十死无生也不为过。

与两人相比，早早从卡塞尔毕业，这些年也完全退出混血种世界的弗朗西斯等人，正陷入完全的震惊。

诺玛分体投影的画面在多地实时直播。

他们清楚看到了红龙受伤这一幕。

难以想象。

饶是他们还在卡塞尔就读，那所屠龙学院校风最为铁血最为酷烈的时期，也从未见过叶胜这般的混血种。

向真正的龙类挥刀。

弗朗西斯苦笑。

是气魄么？不是的，弗朗西斯认真回忆反复确认，他可以笃定，单说气魄，他认识的人里完全能数出五个不下于叶胜的人。

一个真正的屠龙者，哪能恐惧于龙呢？

但那可是云层之上的高空。

龙能飞，他不能。

而且叶胜这一刀的威力。

弗朗西斯惊叹不已。

恐怕再坚硬的钢铁也会在叶胜这一刀下分开吧。

别说什么钢铁了。

叶胜那一刀，分明是连山岳也劈给你看的气势啊。

弗朗西斯从未见过这等超越想象的武学。

S级。

弗朗西斯在心里喃喃。

卡塞尔学院的所有变化，似乎都能和那位S级扯上关系。

弗朗西斯越来越想亲眼见识那位S级的风采了。

不过，比起S级，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叶胜该怎么办？

所有通过直播关注这片战场的人，都在围叶胜担心。

还有人祈祷。

毫无疑问叶胜是一个优秀的屠龙者。

谁忍心见这样一位棒小伙子死呢？

他们目光锁定红龙，警惕这纯血龙类的一举一动，好像他们的目光具有某种特殊力量，能远隔百里控制住红龙一样。

说起来真是可笑，哪里会有这种奇怪的言灵。

但奇迹似乎就这样发生了。

红龙确确实实的停在半空，不曾追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红龙没有赶尽杀绝，这是最大的好事。

“我想，我大概猜到为什么了。”

苏茜说。

众人向她投来目光。

“你们还记得S级和三头龙类的那场战斗么？”

“嗯，前不久发生在高天原会所的。”

“”众人回忆起资料。

这是近期的大事件，没人忽略。

“那次的细节是这样的。”

“最开始只有一头龙类，后来，飞来多头龙类支援。”

“但他们只是旁观。”

“从始至终S级的对手都只有一头龙。”

“所以，我想，这大概是龙族的某种规则。”

芬格尔留了条线路在指挥部。

他笑着插嘴。

“听起来像是只允许单挑而不能围殴的规则。”

“原来龙类是一群这么重视荣誉感的生物么？”

芬格尔耸耸肩。

“或许他们每次决斗前还会扔白色手绢呢。”

他的笑话并不好笑。

但芬格尔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

龙类社会的运行规则到底什么样，混血种学者孜孜不倦研究那么多年，也没一个准确说法。

相隔时间太过漫长。

何况那是另一个种族的社会。

混血种与人类的差异已经极大，别说是龙类了。

或许正如芬格尔所说，一对一决斗是龙类社会运行的基本规则。

S级体验了这般决斗。

现在换叶胜了。

“也就是说。”

弗朗西斯感慨。

“叶胜被视作，真正的对手了么？”

能被纯血龙类视作真正对手，那是足以令混血种自豪的事情。

但时代不同了。

而且你认同不认同的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叶胜的生死么？

万幸结局是好的。

叶胜驾驶的三号机绕着飞回，表面的炼金文字亮起，撑开无形气罩。

叶胜摔在这气罩上。

那气罩竟十分柔软，棉花也似，深深凹下去一大块，消去力道，这才破碎。

“好！”

装备部的天才们欢呼着，不停鼓掌。

他们兴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吹着口哨，拍打肩膀。

蛇岐八家的神官和卡塞尔的教授低声交流。

“贵方的阴阳术着实惊人。”

“哪里哪里，上宗的卸力之法才是真正巧妙。”

……

施耐德教授问兰思诺特。

“我记得那个是……”

兰思诺特点点头。

“我们和蛇岐八家的交流成果，缓冲炼金矩阵。”

原本是用在飞机紧急迫降或者坠机等场合，没想到还能成为驾驶员的缓冲垫。

叶胜摔得七荤八素。

他甩甩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一下子乐了。

“我没死啊。”

耳机里是亚纪又哭又骂。

叶胜就摸着后脑勺傻傻的说对不起。

“两位请注意。”

诺玛分体插嘴。

“目标来了。”

叶胜抬起头，红龙飞行带起的风压吹起他的头发，三号机摇摇晃晃，好似海上暴风雨的一叶扁舟。

叶胜勉勉强强是了个千斤坠的法子，也差点没稳住身形，这也实在没办法，能把相柳桩修到炼体巅峰已是拼尽全力，辅修刀法也就罢了，触类旁通，而且武道没有武技又算怎么回事。

但千斤坠这等旁的法门，或许凯撒楚子航那等真正天才有空钻研吧，他叶胜是只能了解一个皮毛大概了。

叶胜用力踏下，想踏个坑来，方便借力。

可他这一脚下去，三号机竟丝毫痕迹也未留下。

只是上面炼金光芒闪了闪，仅此而已。

见鬼，把这铁壳子做的这么硬干什么！

叶胜面色发苦。

他是真不想再体验一次坠机然后自由落体的感觉了啊。

那也太难受了。

好在指挥部的英明决定。

每一架飞机都配有诺玛分体。

比起他们这些半吊子，人工智能诺玛的飞机驾驶技术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不多时，三号机从紊乱气流泥潭中挣扎而出。

叶胜松一口气。

他往旁边一看，红龙那双黄金瞳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你好啊。”

叶胜露出一个礼貌的傻笑，不忘举起手来示意，这一下手里那把炼金武器的唐刀正正好好被看了个全。

上面还有些许龙血，以及唐刀崩开的好大一个豁口。

红龙黄金瞳转动，看了眼唐刀。

叶胜咕咚吞了口口水。

指挥部的弗朗西斯痛苦的捂住眼睛。

这就是他们之前还寄予厚望的师弟么？

肯定是校长，都怪校长推行的那什么快乐教育，看看，叶胜多么好一孩子，敢于向龙类拔刀，简直生下来就该吃屠龙这碗饭。

现在居然被卡塞尔荼毒成了这样子。

弗朗西斯觉得叶胜不应该去屠龙，真正适合他的是脱口秀舞台啊，这位师弟就在台子上叭叭叭的讲，台下面一窝亮着黄金瞳的纯血龙类面无表情的鼓掌。

画面感一下子就有了。

……

上一秒叶胜还在和红龙笑嘻嘻打招呼。

下一秒他便合身扑出。

叶胜在高空舒展他的身体，澄澈干净的星空就在头顶，他的笑一瞬间消失了，剩下冰山般的肃杀。

红龙黄金瞳缩了缩。

叶胜突然发难，但红龙占有地利，他本可以拉开距离然后从容应对。

但没有。

红龙正面应对。

一人一龙相撞，又分开。

诺玛分体架势三号机，早已备好，作为叶胜落脚点。

叶胜蹲下，瞥一眼唐刀又一道活口。

舌头抵住上呃，喉咙间有兴田，那是血，内腑受伤了么，再怎么说对面也是龙啊，果然，只是炼体巅峰而已，多少有些勉强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

叶胜深深吸气，咧嘴一笑。

真够劲。

叶胜再次跃出。

红龙和叶胜在高空战斗。

混血种的叶胜尚无法飞行，只能以三号机为踏板，一次又一次跃起。

他挥刀。

叶胜将每一刀都视作人生的最后一刀。

作为上好炼金武器的唐刀渐多裂纹，像即将破碎的瓷器。

叶胜终于在第六刀后喷出血来。

无论如何，对面那可是龙啊。

S级可以做到的事，并不意味着随便来一个混血种也能复刻。

“阿胜！”

叶胜恍恍惚惚。

他好痛，痛得自己都快意识模糊了。

他站在飞机上东摇西晃的，喝醉酒般。

叶胜感觉自己快抵达极限了。

只是……极限？

什么是极限？

他的意识模糊到，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理解何为极限。

不过没关系。

叶胜蹲下，大腿肌肉绷紧似拉满的弓，疯狂积蓄力量。

叶胜再一次准备扑出。

屠龙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龙类好像一座大山。

他是向山挥刀的小孩。

可是……

“阿胜！”

亚纪终于唤起叶胜的意识。

叶胜听到自己的女孩哭着说。

“你的刀断了！”

“快停下！”

哦。

叶胜恍然大悟。

难怪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原来是，我的刀断了。

叶胜低头去看。

果然，唐刀凄惨，只剩一个刀柄。

这是路师送的吧。

给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美人送了一把。

听说掏空了卡塞尔的冰窖，还逼得副校长开炉子炼了不少。

真没想到那个色牢头本事还不小。

炼金大师什么的还以为只是吹牛，原来真会啊。

说起来，他手里这把唐刀还是副校长刚炼的。

叶胜永远忘不了从副校长手里接过唐刀“掠影”的那天。

副校长纠结的小表情，跟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亲一样一样的。

啊哈哈哈。

想起来叶胜就要笑。

他那时候怎么跟副校长说的来着。

哦，对了。

“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好好使用掠影的！”

那之后叶胜的守夜人账号就被封了三十天，申诉也没用，论坛还说这个账号涉及不良信息，叶胜不符啊，为什么芬格尔的账号还能好好的他就不良了，你们是不是对“不良信息”这个词有所误解啊！

想着想着，叶胜轻轻探一口气。

没办法。

掠影断啦。

副校长，我对不起你。

叶胜又诶自己逗乐了。

他想找个地方安置掠影残骸，环顾四周，这飞机上也没地方合适，身上嘛，这一身的作战服也没个兜。

叶胜低头想了半天，有了。

就见他一张口，咬住那刀柄。

掠影啊掠影。

指不定我今天也死这儿腊

小说里大侠的武器还有个冢，你命不好，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主人。

刀冢什么的我是做不到啦，反正，等会我死哪，你也一起。

叶胜想起亚纪了。

不对。

那家伙的话，如果我战死，她肯定会哭哭啼啼的吧。

搞不好也会跟龙拼命。

这么一想，忽然有点不想死了啊。

叶胜那一双黄金瞳慢慢亮起来。

红龙沉默伴飞。

他感应着眼前这位混血种战士节节升高的气势。

很不错。

红龙想。

他承认叶胜是一个真正战士了。

“重萨。”

红龙说。

叶胜勾起嘴角。

“原来你会说普通话啊。”

因为咬着刀柄，叶胜说话声音很模糊，但龙类构造不同凡人，许多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音频声段在红龙听来清晰无比，何况叶胜只是模糊。

“告诉我你的名。”

红龙重萨说。

“战士。”

指挥部鸦雀无声，一片肃然的寂静。

“原来。”

芬格尔幽幽感慨。

“龙类还真会扔手绢啊。”

苏茜的猜测基本成真。

龙类有龙类的规则，单挑决斗。

当下这一幕在数天前也曾上演。

那时候和龙类交换名字的是S级。

现在成叶胜了。

这是殊荣。

但殊荣不殊荣的没人在乎。

谁都看得出来叶胜现在的状况不太妙。

他可能快死了。

“看！”

芬格尔惊呼。

……

叶胜听到呼啸。

那是他熟悉的轰鸣，真正的星神。

零清冷的声音在频道响起。

“我来了。”

她驾驶星神赶到。

比起其他次代机，星神才是真正足以抗衡龙类的武器。

亚纪欢喜万分。

“太好了！”

她明白真正星神和他们次代机之间的差距。

所以，如果是星辰的话……

红龙重萨看也没看一眼。

他的目光仍然锁定叶胜。

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刚才他已报出他的名，现在轮到这位混血种的战士了。

“呼……”

叶胜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个，队长。”

“可以等一下么？”

他轻轻的说。

“让我先打完。”

零没回答。

叶胜笑了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这个混血种的双眼一下子犀利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红龙。

“我叫叶胜。”

没有刀了。

他还有掌。

路师曾说，武者最值得信赖的，便是他们这具千锤百炼的身体。

所以了……

叶胜再一次跃起，使掌为刀。

这一次，他斩破了龙鳞，红龙重萨流出大量的血，染红了云。

叶胜断臂。

零驾驶星神，绕红龙一圈，然后激活星神之上的矩阵，双翼化出刀锋一样光芒，从叶胜造成的伤口处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