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事起突然

遣走虞世基等人,杨广在众禁卫军开始目现忠贞的眼神中,大马金刀地端坐龙椅之上,静静地凝望着望江台下,无止息奔流着的长江水。wwW。QuANbEn-XiAoShUo。cOm

流水奔腾不息,那是因为它们向往大海,而人呢,人向往的是什么?权势?名利?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我想要的是,不过是能够好好把握自己命运的走向的那种感觉而已。杨广默然想到,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自己考大学、参加考古工作,甚至乎帮黑道中人鉴别古董,也不过想好好地活着而已。

而在这个时代,自己一连尽使诡计,也不过想活下去而已,谁叫自己竟是那个注定要完蛋的隋炀帝杨广呢?不是我的错,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当静下来后,杨广反倒有了这种怪念头。杨广心里忽然一阵烦躁,这是怎么了?

这时代没有大幅的空气污染,夏日的天空,蔚蓝的天际,偶尔飘过一朵白云,带走几只活泼的不知名的小鸟,远山茂林青葱,江水如带,好一幅江山如画图。

只是、、、、、、只是,只是这日头未免太毒辣了些。

望江台上是露天的,杨广虽然头上打着宝銮伞盖,但夏老虎岂能易与?加上杨广见随驾的禁卫、太监、宫女脸上都汗津津的了,自己也不好受,连忙说道:“已近晌午了,还是回临江宫去吧。”

长秋监总管赵邝翼以下,俱大喜如逢大赦,传唤太监小贵子长声吆喝:“摆驾临江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奔殿宇重重的临江宫,在夏日底下晒了这么久,咋一回到阴凉的地方,直觉大旱逢甘露。

临江宫养生殿,飘渺的檀香烟气腾腾地缭绕,徐徐地夏风缓缓地从敞开了殿门、晴窗送了进来,令人神清气爽。

一干太监和宫女人等各就各位,纷纷站好位置,聪明的,赶紧觑了个空,偷偷地抹去汗津。

那些手执长戟,身披软甲的皇室亲卫,拱卫在大殿的两侧,大殿外的长廊,身穿大红锦袍的禁卫军,手扶腰胁朴刀,手握铁枪,目光炯炯地戒卫着。

军心可用啊!坐在大殿高高的龙座之上的杨广感叹,目视身边的长秋监总管,淡淡地说道:“赵邝翼,各地送上的奏章,还是放在裴蕴那儿吗?”

赵邝翼恭敬地答道:“是的。奏章一向是呈送御史台,由御史大夫大人会同内史侍郎、、、、、、哦,内史令大人协商处理的。”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朕今日难得有闲,你叫人去裴蕴那儿把最近三个月的奏章拿来,朕想了解一下天下各地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哼~~~~~当朕完全糊涂了么?”

根据历史的记载(恩,历史是不足以完全相信的了)和对《大唐双龙传》的了解,现在挂在自己名头上的地盘,不过江都、洛阳、大兴三地,其余零零散散的也有不少城郡尚挂着大隋的龙旗,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忠于自己的。况且,杨广知道,不久之后,那个唐国公李渊就会和他的好儿子李世民攻破大兴,扶植自己的便宜孙子杨侑为傀儡皇帝,不久也杀了自己当皇帝的,而东都也有自己的便宜孙子越王杨侗镇守,但实权被王世充紧握,也是个傀儡而已。现在自己的天下,自己唯一有点把握守得住的,就是这个江都了,但也要把宇文化及这个内贼干掉才行,所以,这天下,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为了搞清楚现在的局势,杨广只好首先从那些奏章着手,但他也知道,过了这么久,那些情报可能大多过时了。

看来要建立自己的情报机构啊。

赵邝翼被杨广最后的半句话吓得簌簌发抖,这个他自以为十分了解的皇帝,现在已经像变了个人似的,被他一看,自己就像被扒去全部衣物,身体变得一片通透,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这个皇帝,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皇帝!

大概有人要倒霉了吧。赵邝翼俯首应道:“遵旨!”退到下边,向一个伺立殿下的太监,低声吩咐了一声,然后退回杨广身边。

“怎么回事,独孤盛和韦怜香还没回来?”杨广自言自语道,话言未落,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纷纷扰扰的声音。

“怎么回事?”杨广霍然站起,难道是宇文化及起事了,目视小贵子,“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一刻,匆匆奔出的小贵子就返回了,他来到汉白玉阶下禀报:“回陛下,外面寇仲和徐子陵正吵着要晋见陛下,还与禁卫第一军左翎卫独孤雄大将军发生冲突。内史令虞世基大人和御史大夫裴蕴大人正在劝解他们。”

“让他们进来吧,”杨广松了一口气,展眉笑道,“朝廷大员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啊?”

“遵旨!”

不一会儿,一大帮禁卫在一个二十三四岁、面相俊秀、身着大将军服饰的大汉的率领下,团团围着一脸怒气的寇仲和徐子陵,大步迈进大殿。虞世基和一个与自己的肥胖体形相近、眼细脸宽、一副奸人脸孔的四十好几的男人陪在外围,也走了进来。

杨广对照记忆,知道那大将军就是独孤盛的堂侄、禁卫第一军左翎卫大将军独孤雄了。而那个胖子就是御史大夫裴蕴了。

“你等为何事惊扰?”杨广心中隐约知道寇徐他们为何而来,但还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叩案问道。

寇仲抢前一步,大声问道:“陛下,你把我们的姐姐素素关到哪里了?”

“大胆!你敢对陛下无礼?”独孤雄手摸腰间刀柄,大声斥道。

寇仲和徐子陵夷然不惧,倔强地狠狠地望着杨广。

方才两人回到巴陵帮,却听香玉山和萧大姐言道杨广刚才已经派独孤盛强行接走素素了,云玉真也极力证明了它的真实性。

杨广哈哈一笑,扬声说道:“原来是这事啊,寇仲你二人实是误会朕了,想你二人已经封官上爵,荣华唾手可得;朕听闻你俩还有一义姐名素素,尚在外面流离,就派人把她接进宫来,好与你二人共享富贵,那知道竟引起误会来了。哈哈。你们放心,朕不会亏待这位素素姑娘的。”

殿中众人都为杨广的宽厚大度吃惊不已,特别是裴蕴,他刚才虽然在外面听虞世基说道现在皇帝性情大变,相嘱以后要好生应对了,那时他还不信,但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时,在大殿的众人也隐隐知道皇帝是有意将寇徐的姐姐扣为人质,以便控制利用两人了。众人大疑不解,难不成,这两个一下子平步登云的小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么?

“微臣两人足以照顾家姐,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还请陛下让家姐出来相见。微臣将不胜感激陛下恩德。”徐子陵沉声说道。

“两位将军不必如此着紧,陛下派人相接你们姐姐到宫中,也是对你等的眷顾,想外面、、、、、、外面也不太安全,” 虞世基刚才听说皇帝已经想要批阅奏章,心知他肯定已经从密探嘴里得知外面的情况,所以也不敢隐瞒了,他看皇帝的脸色,便知他对寇徐两人十分着紧,这两人以后在朝廷肯定会大红大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赶紧出来打圆场,“但如果接进宫来,想来可比在外面与江湖莽汉相处,要来得安全得多了。”

寇仲和徐子陵不约而同地狠狠瞪了一眼,哼,好不是你执意要我们见宫,哪里会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恼怒生气,但也知道如今素素在皇帝手上,不能轻举妄动,只好垂头丧气地暗叹倒霉,看来还是待扳倒宇文化及以后再寻机潜入宫中,搭救素素出来了。而且,根据徐子陵的灵觉,他们也意识到杨广绝对不似人们口中那么不堪,简单说,实在是深不可测。在他面前,直有一种面对高山流水、不可攀观的感觉,似乎他一眼就可将人看个通透,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杨广赞赏地看了一眼虞世基,这个人,不管他以前干过什么坏事,都要留着啊,这么玲珑心窍的人,死了实在可惜,于是咳嗽一声,想安慰一下他两人。但是,还没开口,耳鼓为动,就听见远处传来神速地破空声。

眼一眯,杨广知道肯定出岔子了。

不一瞬,殿内一些人也听到了无数的破空声急急掠往养生殿这边了,在宫中敢如此嚣张的飞掠,难道是有大量刺客闯进宫来?

那些不会武功宫人和虞世基、裴蕴纷纷退到大殿后侧,武人则冲向前,独孤雄闪身挡在龙座下面的石阶前,凝视着殿外,面沉如水。

徐子陵横目一扫,见杨广不动声色地安稳地坐回龙椅,镇静异常,就捅了捅全神望着殿外戒备的寇仲,寇仲回目一看,见到杨广的情态,也不由一呆,心中暗自诧异杨广如何还坐得如此安稳的?一瞬,两人突然看见杨广的视线转了过来,向自己两个扫了过来,还露出了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

殿内亲卫和禁卫军也知道事态严重,纷纷拥进殿内,拔出刀剑,警惕地盯着殿门。

顷刻,一道闪电般的人影飞掠过来,已经要冲进了殿内,独孤雄目光一凝,止住要出手的禁卫,大喝道:“且慢!是亲卫总管独孤大人。”

让进了那道人影,独孤雄抢上前去,大声问道:“叔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影进了殿内,马上停了下来,众人一看,来人手执长剑,发冠斜歪,衣袂穿了一个个洞,赫然有斑斑的血迹,却不是独孤盛更是何人?

独孤盛不及回答,向高踞龙座的杨广一礼拜,嘶声叫道:“陛下,宇文化及起兵作乱,请陛下下旨平乱,诛杀逆贼。”

“不必劳烦陛下动笔,某已经来了。”一个阴戾的声音出声前还在十几丈外,但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经到了殿门的台阶前。

正是方才在忘情峰采摘忘忧草的宇文化及!

殿内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闻两声冷哼,接着两道人影飞落在宇文化及的身旁,一个是高昂英俊,面容有点类似宇文化及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一名身穿皮甲的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两人手中均拿一柄血迹殷然的配剑。

杨广从记忆中认得他们分别是将作监少监、宇文阀最高深莫测的宇文智及,以及总领禁卫军的大将军司徒德戡。

“大将军,陛下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附逆?”独孤雄抽出配剑,大喝道。而独孤盛则抢到他刚才的位置,护住杨广。

“独孤将军言重了,将士思归,本大将军只是听从军意,前来奉迎陛下还都罢了,请独孤将军注意措辞为好。”那个司徒德戡微笑说道。

“这么说来,你三人只是来迎接朕返回大兴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杨广缓缓地走下,来到台阶前独孤盛的身后,微笑地说道,“好,朕从流如谏,就答应你们的拳拳之心了,说吧,什么时候动身?”

那宇文化及三人听到杨广这出乎他们意料的回答,不由一愣,面面相觑,按他们想来,这时杨广应该大怒,然后他们就招兵杀上去的啊。

那边的独孤雄却大急,他真以为杨广会跟宇文化及他们走,然后被暗杀了,不禁大声说道:“陛下,这些人不足以信,请不要相信他们的妄言。”

话音刚落,大殿之外传来几声惨叫,然后,长廊那边就源源不断地拥过来一帮手执明晃晃的兵器的大汉,看服饰,有禁卫,也有一般的长备军士。当先两个四旬彪悍大汉,独孤雄也是认得的,不由厉声喝道:“尉迟胜、张士和,你二人也胆敢作乱么?”

“昏君无道,我等顺天行事,何来作乱?独孤雄你助纣为虐,罪孽滔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只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尉迟胜、张士和已经带着那帮如狼似虎的军士奔到了大殿门前,拱立宇文化及等人之后。

宇文化及等人见大批援军已到,心中大定,对视一眼,下了马上杀死杨广的决定,因为,他们一致觉得,忽然之间,高手的直觉,令他们对眼前这个昏君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虽然这大不可能,但心狠手辣的他们显然不感节外生枝。

他们要杨广死!一定要死!

宇文化及他们施施然地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地把那些殿内的护卫逼入大殿之中,两帮人马在大殿中央对峙起来。

宇文化及站在阵首,缓缓地说道:“不了,臣下们突然觉得,陛下不必要回大兴了,因为,陛下已经不适合当皇上了。”

在虞世基、裴蕴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杨广却抬头仰望殿顶,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对于那个身世凄楚的贞贞,杀死她一生中唯一的爱人,也许是最残忍的事情吧,可是,没有办法,杨广和宇文化及,必须有一个人要死的啊。

贞贞,你会怎样的悲恸欲绝?

公元六一八年,丁丑,大业十四年,七月十八,贼宇文化及伙同弟智及、司徒德戡、尉迟胜、张士和,冲击养生殿,要挟帝,帝淡然诘问:“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贼大愧,心乃惊惶,微有退意。

——《隋史-天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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