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句词没唱完,不知何时早已蹲在墙头的杨应紫轻咳一声。
冯宽一个激灵,赶紧闭了嘴,一脸警觉地问:
“谁?”
“谁谁谁,这都听不出来吗?就你这反应,还来保护我们呢!
我都在这里好蹲半天了,要是刚才不出声提醒,估计你站到天亮都不会发现!”
冯宽这下能完全确定,说话的是杨应紫。也不回头看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我只不过普通兵卒而已,哪里能防得住您这种武道高手呢!”
“哟,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去了军营这些天,听说你闹出了一点动静。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千万别因为这个又开始想七想八,有些事有些人啊,不是仅仅靠努力就可以够得到的!”
冯宽沉默不语,杨应紫接着又说:
“之前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知道是你听不懂呢,还是我没说明白。
我再说一次,你,跟我妹妹,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这个世界,看的是自身实力,讲的是门当户对,尊的是上下有别!
你……若是能稍微自知,以后无论是继续混军营,或者考武举做官,我们杨家自然会继续帮你,这也是你应得的。
但是我再提醒你一句,襄阳的功劳,可经不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和觊觎!”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再说了,你是杨家人不错,可杨家不仅仅只有你!你大哥、楚公、还有……彩儿妹妹,他们若都是和你一样,我也不会死皮赖脸。”
冯宽略带火气地回答完,平复一下心情,末了又补充一句:
“我这人没有远大志向,也没有你说的真本事。我只希望自由自在地活着,若有余力,顺便……也会争取让我身边的人,能都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冯子虚,对于你的实诚,我一向都比较认可。不过,你说的那些自由,开心,快乐,你真的了解,要怎样才能得到吗?”
杨应紫轻蔑一笑,“在这个世界,只有站得高的人,才有资格讨论,也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机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你到底懂不懂?”
“不懂不懂,我啥都不懂!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另外,您这种站在云端的高贵强者,赶紧走开消失,别搁这里太久,最后反而沾染上我这种低贱弱鸡的气息OK?”
冯宽一脸不爽地回怼完,拿起长矛往地上猛地一击。
一声脆响,青石地面当即碎成几块,长矛稳稳插入地下的泥土当中。冯宽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再不言语。
看到对方如此反应,杨应紫非但不恼,反而笑道:
“不错!有脾气才像男人!不然啊,一直温温吞吞的样子,才真是让人看不起!”
冯宽懒得再理她,就这么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杨应紫欲言又止,又在墙头呆了一会。直到雨水从竹笠滑落滴在膝盖上,她才发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完全淋湿。
抿了抿唇,看了眼夜幕当中的倔强背影,杨应紫轻点脚步,飞身而下回屋去了。
下半夜换防,冯宽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木屋,躺在靠墙的硬板**,身上黏糊糊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照这么下去,身上发霉、长青苔的人估计是我了……几天没洗澡,得想办法,找个地方泡泡身子才行。”
“这两姐妹啊,应该是一个妈生的吧?怎么一个这么可爱,另一个却如此可恶呢?
功名利禄、争权夺利的,到底有什么意思嘛!成天勾心斗角各种算计的,到处担惊受怕、折腾不停……”
“照我看啊,有吃有喝有老婆就行了,那些完全不如躺平躺尸来的舒服!
不过嘛,在这个基础上,要是有电有网有空调,那就更好了。哦对,差点忘了,最好还要有外卖!”
“这些人啊,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哥跨过高山看过大海,仰望过星夜长空,思考过茫茫人生。
还横跨了两个世界,难道会比你低贱不成?他奶奶的,想想就来气……”
横竖睡不着,冯宽开始漫无目的地哼唱起一些熟悉的旋律来: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哼哼哈兮,哼哼哈兮~”
冯宽越唱越兴奋,到后来终于引发了墙外人的强烈不满。
从开始的忍耐到最后的抓狂,李小软只用了极短的时间。最后跑到小木屋门口,一把踢开门,冲着里面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喂喂喂!!你小子一直叽叽喳喳的,是在学和尚念经不成?大半夜的还这么大声,隔着墙都听到了好吗?
好好睡你的觉行不行!再不安静点,信不信老娘把你这破屋子给拆了,让你明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风生水起!!”
“咳咳……姑娘您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冯宽赶紧蒙住脑袋,心内却腹黑道:
“什么念经,我这明明是经典说唱好吗?你这种小地方的人,当然听不懂啦!”
“哎,同是护卫看门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女人何苦为难女……咳咳~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什么呢?脑子秀逗了??”
一夜无事,冯宽早上醒来时,发现雨已经停了。
见门外无人,院子里也冷冷清清,只有小南在打扫庭院,他下意识地刚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能进去,又赶紧撤回到门口,酝酿了一会情绪,远远喊道:
“小妹妹~”
小南停下手中活计,朝四周望了望,最后克制地冲他一笑:
“冯公子……叫我何事?”
“那个,公主她们……都出去了?”
“嗯,一大早就出去了。”
经过昨天的一番遭遇,小南对冯宽颇有好感,连同着说话也顺畅了不少。
“听说是去听观主论经讲道去了,要晚上才会回来呢。”
“哦,就留了你一个人在这儿?”
“嗯……”小南微微低下头去。
“那……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冯宽笑道,“真要跟着过去啊,要忙东忙西、弄这弄那的不说,面对一众皇亲国戚、文武大臣,还要知情懂礼、不能出错。
要命的是,最后还得听那老牛鼻子叽叽歪歪,说一些让人犯瞌睡的话。现在你啊,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自由自在的,想吃就吃,困了累了就歇一会,多舒服!”
小南愣了一下,旋即莞尔一笑:
“冯公子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道理,那些活本就是我们的事。
至于知情懂礼……虽说我还不太熟悉,可总归还是要学会的。
后面那句是最没道理的,观主可是年过八十的老神仙呢,连陛下也是他的弟子。能近身聆听他老人家的妙语福音,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老神仙……小妹妹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之前人家还叫我冯小仙呢!
你现在还太年轻,那些虚无缥缈、似是而非的话听听就罢了,万一当成至理名言沉迷其中,以后还寻长生盼永福的,恐怕一辈子都要被毁喽。”
小南眉头一皱,“冯公子,追求永福长生,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冯宽背手仰天,“寿命有限,所以人才会珍惜眼前。人生无穷,只是初想会觉得美而已,很快啊,便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无聊和茫然当中!”
“我听不大明白……”
小南直直地望着他,双眸愈发清亮起来,“不过,别人叫冯公子小仙,还是名副其实的。我也觉得,冯公子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哈哈,我只是瞎掰胡说而已,小妹妹可别当真啊。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南……”
“小南……嗯……有首诗怎么说来着?”
冯宽微微挠头,“哦对,想起来了!对对对,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嗯~你这名字起得真好!”
小南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公子……那诗的原话,好像是北方有佳人……”
“哦……咳咳,呃……原来是这样啊……”
冯宽忽然手足无措,“那啥,小南妹妹,附近有水没,我想洗把脸……”
“公子稍等,我给你弄点热水过来。”小南捂嘴一笑,迈着小碎步走开了。
早上杨应彩出门之后,中途想起冯宽吃饭的事,专门派人提醒了一下,昨天那小道姑这才想起冯宽。
刚好这会,她便提着食盒过来,见面后直言不讳地说:
“这是给您的,昨晚事情太多忘了过来,还请阁下多多担待。”
“没事,反正我还没饿死,能撑一会是一会。”
冯宽不冷不热地接过,见她还木木地站着不动,又皱眉问:
“还有什么事吗?”
小道姑身子微震,直接便哭出了声,冯宽一下就慌了。
“哎哎哎,别哭啊小妹妹,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就行了……放心,我一顿不吃,真没什么事,也不会去跟你师父告状的……”
然而冯宽越劝,她却哭得愈发厉害。
一会小南过来,又好言安慰了一会,小道姑才渐渐平复,说出了事情原委:
“我师父不要我了,让我去伺候新来的圣姑。我不想去,她早上又骂了我一顿……”
“呃……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忘记给我送饭了呢……”
冯宽洗完脸,从小屋搬了把木凳出来,在上面摆好饭菜,坐在门槛上一边吃,一边笑道:
“没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师父既然想让你去,那你就去呗。伺候谁不是伺候呀,没什么区别。”
小道姑不说话,小南摇摇头,轻叹一声道:
“公子,您哪里能知道我们这些下人的苦哦,换个主子,就跟改天换地一样的。
遇到脾性好的倒还罢了,万一脾气暴躁或者干脆不对眼的,很有可能……以后就生死不知了。”
被人帮着说破心思,小道姑不住地点头解释:
“我伺候师父已经三年多了,她一直都对我挺好。我舍不得,也不愿意离开她!”
冯宽咽下一口饭,又随口问道:
“那什么圣姑,就非要让你过去不成?就不能换个人过去么?”
“我也求了师父好久。可她后来说,马上要离开这里了,说是要去神京,没法带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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