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就是，不能由你主动上门，那太明显了。要让他主动找你。”E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Harry不解。

“可能的，这需要第二条——苦肉计。我们一起来演一场戏：你对我的破案方法有异议，这让我们起了冲突，两个人都不退让，最终我将你开除出调查组。身为队长的你当然不服气，于是拉上一拨人和我对抗，我们两派就大打出手，结果是两败俱伤，但我稍占上风，你本人也受了伤。此后你就陷入颓唐，赋闲在家，并且时常跟邻里抱怨调查组的事情，说什么‘一个二个都懒的要命’啊，‘全都是奴颜婢膝的大傻瓜’啊，‘我知道他们好多秘密’啊……总之是向任何可能得人抱怨你的情绪。Land此时多半就已经找上门来了，你需要主动请缨，目的就是让我一败涂地。”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E，发现他的情绪依旧平稳，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你帮我拿水”这样平淡无奇的话一样。

“你是认真的吗，E？玩得这么大？那对外怎么解释你的身份呢？”Felix有点疑惑地问道。

“我当然是认真的。在S国的失利让我意识到，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对手还是Land，我就需要出全力。就骗取Land的信任来说，这样的戏码并不过分。老实说，现在我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准确找到他的位置，而我们的方位……则太明显了。关于舆论嘛……这个好说，到时你怎么说他们都会相信的。”

“没问题，我们就这么做吧！”Harry拉住还要说话的Felix，主动说道。Felix回头看着Harry，他发觉队长的眼神似乎从未如此坚定过，这个男人已经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做足了心理准备。

“我们要注意保密，除了在场的人以外，这个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人。”E说。

计划当天执行。一切都极致的逼真，就好像真的有观众在旁仔细观看一样。Harry先是冲上去要打E，却被众人拉住，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最终E一挥手，扬言要将Harry除名。Harry像发了疯一样，向着E疯狂怒吼，他气愤地告诉在场的调查组人员，要么选择我，要么选择他。调查组由此分成两派，Harry带着撂挑子的一拨人立刻离开酒店。他们冲回警局，拿上电棍等各式各样不致命的武器，又杀回到酒店，E也对此有所准备。他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酒店外，双方就在大门口站成两队，对峙起来。周围的市民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这种火拼场面，他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东方的黑社会、美国的华人社区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会出现在眼神，更可笑的是，对峙的双方居然都是警察。

E和Harry隔着数米的距离仍在拌嘴，但终究还是谈不拢，争吵变成骂战，对峙也迅速发展成械斗。Harry操着一根电棍首先冲了上去，直奔对面为首的E。几个警员迅速围过来护在E的身前，同时还有人向Harry反击——那是Felix，这是之前设计好的，策划者们担心毫不知情的普通警员会对突如其来的对抗措手不及，畏首畏尾，不敢行动，所以决定由几个知情的负责人带头。Felix带领E这边的警员攻击Harry，Wayne则站在Harry一方围追E。意见领袖的效果非常明显，在他们的带领下，近百号警员很快就都杀红了眼，扭打在一起，原本还有些忌惮分寸的人到了后来也变得无所顾忌。现场因此乱作一团。酒店大堂的服务员们不知所措，一边他们又想看热闹，一边又担心闹得太大了破坏酒店设施。

因为两边的穿着都差不多，所以打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同伴了，大家动手之前都要先问一声：你是哪边的？确定了是敌人之后才会动手。被问的一方往往比较吃亏，因为提问一方会先知道是不是同伙，被问的乙方就只能等待对方做出攻击或者拍拍肩膀的行为之后才能判断是敌是友。大家逐渐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抢着问“你是哪边的”，结果是大家都只顾着问而没有人愿意回答，场面逐渐由混乱归于平静，大家警惕地僵持在那里，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在此时，Felix突然冲到Harry的身边，一棍子打在他的左臂上。“咔嚓”一声，骨头断了。因为现场太过寂静，好多人都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Harry痛苦地大叫，声音撕心裂肺，一听就知道他一定是痛彻心扉。这一声激起了众人的恻隐之心，大家似乎幡然醒悟：我到底在做什么？

E缓缓走到倒地大叫的Harry身边，大声说道：

“现在开始，Harry正式被开除调查组。如果有谁还站在他一边，就作一样的处置！还想要继续留下的，跟我上楼！”

众人陷入沉默，而后纷纷做出自己的选择。有一小部分转身跟着E回到了米尔斯酒店，这其中也有一些是刚刚还站在Harry一边的；还有一部分围在Harry的身边，决定与调查组脱离关系，这其中也有很多是刚刚还站在E的一边的；另外还有一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又到了意见领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Wayne、Felix、Carl等几个人仍然站在原地，可他们沉默半响之后，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终都默默地跟着人流走进酒店。还在原地的众人见负责人们都已经决定屈从，自己也就没有坚持的必要了，于是也跟着走回了酒店。

坚持站在Harry一边的，最后只剩下十数人，他们将Harry带到医院。

第二天，调查组斗殴的消息传遍全市，警员们凶神恶煞的嘴脸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条。评论文章将矛头直指E，虽然他们搞不清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但是从对峙时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好像是主谋，而被剔除在外的Harry成了他们同情的对象。

舆论如此针对E是有原因的：事发之后他拒绝接受一切采访，保持神秘，他周边那些仍然留在调查组的警员也是一样守口如瓶。另一边则完全不同，入院的Harry大放厥词，他声称警队里有一个外来者，不但任意妄为，还篡班夺权。当被问到这个神秘人的身份时，Harry说，我觉得他只是个出色的骗子，骗取了警队的信任，大家以为他能破案，结果他只是想要从中渔利而已。

当天入夜，医院的护士告诉Harry，K市晨报的一个记者要来采访他，了解一些关于调查组械斗的事情。Harry欣然应允。被护士带到病房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相俊朗，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你好，你就是Harry？”

“是我。你有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听说你和调查组里的人闹翻了？”

“哼！是调查组出了奸人，奸人！”

“那个奸人是谁？”

“他就是一个骗子！”

“得了Harry，我们开诚布公吧，你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想曝光他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