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说书

杨应彩见她愤愤不已,不似作伪,可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荒唐奇怪:

“萍儿她人呢?去叫她过来,我要当面问她!”

杨应紫沉默不语,杨应彩意识到不对劲,紧接着又问:

“到底怎么了?昨天我喝了汤药之后,你们……是不是对冯大哥他们做了什么?”

感受到妹妹即将爆发的情绪,杨应紫连忙安抚:

“月儿,你现在只管养伤!冯小子和萍儿还在隔壁住着,他们都好好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都说了我这点伤没事,不要怪罪他们,我就知道……”

说着说着,杨应彩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昨天爹爹也很生气,我就不明白,之前得了风症都挺过来了,如今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快说,你把冯大哥他们,到底怎么了?”

杨应紫手足无措,一时无法,只好又让丫鬟赶紧去请他二人过来,好言好语地安抚下来,赶紧走出房间,舒缓一下心情。

冯宽睡得正香,他梦到自己,变成了齐天大圣孙悟空:

正在蟠桃园中肆意快活,卧在桃树上饮仙酒啃蟠桃。后来渐渐觉得困了,闭了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忽然桃枝摇晃不止,他陡然惊醒过来,一把滚落在地……

“谁……谁坏了俺老孙好梦?”

“公子,别老孙小孙的了,快醒醒!”

“公子??”

一梦套一梦,冯宽马上也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萍儿蹲身在旁,正在摇晃自己的胳膊。

坐起身来,冯宽一本正经道:

“咳咳,萍儿啊,我方才正在大闹天宫呢,怎么就把我叫醒了?”

萍儿捂嘴笑道:“公子你闹天宫,都闹到地上来了。我要是不叫你起来,一会还不知道要飞哪里去呢!”

“嗯……有道理。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万一弄错方向,恐怕再难回头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萍儿赶紧扶他起来,“郡主那边,又叫我两过去呢。

方才……阿紫郡主偷偷找我说了一会,过去之后,要咱们如此这般。反正……不许坏了郡主的心情,最后耽误病情。”

“哦……如此这般……什么意思?”

冯宽语气尖酸地问,“不许咱们告她黑状,要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吧?”

“阿紫郡主,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萍儿长叹一声,“公子你想一想,咱们要是一时图个爽快说了实话,你觉得郡主,她会怎么想,你又让她怎么办?”

“我……我管他呢……”

冯宽气势弱了不少,萍儿接着笑道:

“公子是无双少年郎,自然不喜欢妥协。可为了心上……咳咳,身边重要的人,稍微委屈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同样也是男子汉气概!”

“好吧,就听你的……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冯宽两手一摊,“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彩……郡主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杨应紫正守在门口,见二人过来,平平淡淡地说:

“萍儿,我妹妹从未亏待过你。你现在虽说不是我杨家人,可该懂的本分该讲的情分,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你。”

“知道,郡主待我不薄。萍儿即便归了公子,也依然尊她为主子!”

“还有你……”

杨应紫又看了看冯宽,见他一脸不爽快的模样,一时欲言又止。

“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杨应彩见两人进来,佯怒道:“是不是不派人过去,你们就不过来了?”

萍儿大方一笑,“之前你睡着了一直没醒,我们,这不是过来了嘛!”

“借口!”

冯宽杵在一旁不说话,只顾盯着自己看,杨应彩又有些羞恼道:

“还有你,冯大哥!我在你家养病,你这个做主人的,一点都不热情……”

“呃……我这不是过来了嘛!”

“哼,连说话都要抄用萍儿的,一点也不用心!”

“咳咳……那啥,郡主妹妹啊,我刚才是在认真观察你,一时没想那么多。

话说……你这气色还是不错的嘛。昨天出了什么意外,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问小婵姑娘,她也说不清楚,这没牌照的大夫啊,果然是不大靠谱!”

“没什么……没习惯要固定成这样,不小心扯动到肩膀。冯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疼的啊,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被人吊起来,拿烧红的钢针扎你的脚心是吧?”

冯宽替她补充完,杨应彩和萍儿同时起了个激灵。

萍儿嗔怪道:“公子这话说的……听着怪瘆人的,想想都觉得……”

“哈哈,这是我在牢房里,听那些狱卒说来的,是不是很有画面感啊?别说你们了,我第一次听到,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牢房,什么牢房?”杨应彩揪着字眼,疑惑道。

被萍儿踩了一脚,冯宽努了努有些失控的表情,赶紧解释道:

“我是说之前……在那个都衙牢房的事。哎对了,上次的事过去这么久,那案子……到底如何了,抓到凶手没?”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关心这个,只要你没事,就……就行了。”

杨应彩长舒一口气,忽想到什么。

“哦对了,后来听烟萝提起过,说神京又来了人,好像,还是死去那人的亲哥哥,听说是晋阳宫的大人物。

还有,那位神京玄都观的大弟子,现在弘道观里住下了。

对对对,你那和尚兄弟,不是成了慧成大师的弟子吗?那天啊,他们两个加上慧成大师,三个人好像约好了似的,京城之后的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太平。”

“管他太平不太平,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冯宽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些人听起来好像都很厉害,我不过一小老百姓,就当看看热闹听听故事,也不错。”

“你这一天天的,神仙打架也会伤及凡人的好吗。”

杨应彩摇摇头,忽又眼睛一亮,“对了,说到神仙……冯大哥,你还欠我很多故事呢!不行不行,今天你得一直陪我!”

冯宽脸有些黑,“郡主啊,也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这伤都是你弄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萍儿看不下去,溜出去回杨应紫话。

对于让他们两人独处一室这件事,杨应紫表示坚决反对。

一番拉扯折中下来,最后变成了三人共聚一室:

冯宽为故事主讲,杨应彩为故事主听,杨应紫充当旁听,兼任现场裁判,以及风纪督导……

很快,原本安静淡雅的郡主香闺,渐渐变成了另外一幅画面:

杨应彩床前丈许的空地,搁放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茶杯、重木。

冯宽手拿折扇坐在上首。杨应紫或坐或站于冯宽身侧,身着紧衣腰配长剑,距离他不过五尺距离。

仿佛一旦冯宽稍有逾矩,她便准备“痛下杀手”。

冯宽哪里不知道,这种事情看似**实则危险,便只把精力专注于故事本身的润色和讲述上面。

在故事体裁的把控上面,杨应紫实在力不从心。毕竟……这些故事她根本就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内容到底健不健康。

简单的开胃小故事之后,冯宽渐渐放飞自我,从宇宙洪荒的鬼怪神话,上古时期的玄幻修真,再到前朝历史的王侯将相、妓子佳人……

一开始,杨应紫还能专注于两人的言行举止,稍有孟浮,越界跨线,便会厉声喝止。

之后,渐渐发现冯宽基本都老实,加上故事情节实在引人入胜,她慢慢从站着变成坐着,从端坐冷眼变成手托香腮……

杨应彩更甚,一开始是平躺着听,然而经常需要扭头去看冯宽,时间一长,脖子便酸得不行。

几经转圜之后,她便横坐在**,背靠香枕软垫正面朝着冯宽。

杨应紫觉得这样实在不成体统,强烈反对无果之后,只得转而狠狠威胁冯宽,不许他说出去半个字,更不许其他人,在这期间进来里屋。

一开始,冯宽认为随便应付个两天就可以了。后来才发现,自己是掉入了一个无形的大坑当中。

往往一过去就得呆上大半天,晚上还要经常性的“加班加点”,甚至空余时间,冯宽还得私下“背课”,列好自己明天要讲的故事章节,概述背景以及梳理人物关系。

有时候冯宽想偷懒,想把某些故事章节一带而过时,还要面临被杨应彩“投诉喊停”的可能。

所以除了备课,他还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或者是自圆其说的另外一种解释。

最最头疼的是,有时候对于她们当场的问题不能给出满意答案,冯宽要先记录下来,回去之后,还得苦思冥想一番。

几天下来,冯宽心里难受,却无人可说,叫苦不得。只能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躲在被子里一通嚎叫以作发泄。

萍儿每天都会跟他过去,安排茶点打打下手。很多时候,也会等在帘外旁听。

回去见他一脸憔悴、沉默不语,无力替他排解,便只能给他熬些润喉汤,顺便捡一些开心的事说说。

果儿经常过来给冯宽按肩捶背,萍儿也会在一旁偷看偷学。

过了几天,胡小婵过来复诊,见杨应彩恢复得不错,重新调了方子,笑道:

“郡主姐姐气色不错,恢复的也快,说不定啊,都不用一个月,二十天就够了。”

杨应彩面上一笑,心内却是不大开心。

“不会吧……这么快就好了?那我岂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

不行不行,刚刚才开始过瘾呢!就这么走了,也太没意思了!”

“多谢小婵姑娘!”

杨应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向胡小婵真诚笑道,“这下,父亲他们可以安心了。”

杨应彩眼珠子转了转,说有一些体己话要跟胡小婵说。

等杨应紫识趣地出去之后,生怕有意外,她让胡小婵把耳朵凑过来,低声问道:

“小婵妹妹,能不能……让我这伤,稍微慢点好啊?”

胡小婵收回身,皱眉不解道:

“郡主姐姐,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嘘~”

杨应彩心一横,连连招手让她再凑过来,直言不讳,又略带羞涩地说:

“那啥,我想……多见见冯大哥,一旦病好,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我爹我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再见,只怕会非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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