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静女其姝是空谈

灵渊看了罗鞍与赵永之斗这一场,只觉得惊心动魄,却是后半程两人纯粹以拳脚硬功相对,手下着实狠辣又是骇人,非战到双方都失了力气,动弹不得才算是完,很是有些令人热血沸腾,手脚发痒。又是佩服胡大夫医术这般恐怖,摆明两人都是重伤还敢说“并无大碍”,便足见他手段之高明,已经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

昭如姑娘看完全场,听得姜映明说“战平”,眼看着胡大夫检视了两人伤势,这才开口道:“姜前辈过谦了,这一场该是罗师兄得胜才是。赵师兄已经脱力,罗师兄至少还能再出一拳,真要论生死,赵师兄便是败了。”

姜映明看着昭如,道:“罗鞍年龄更长,修为更深,被逼到这一步,便是落在了下风。贤侄不必客气,恭喜令尊又得高徒了!”

昭如姑娘朝姜映明行礼,谢了他谦让,随即道:“这一场是姜前辈指派了罗师兄上场,接下来便轮到我们出人了。我与几位师兄,都是修为尚浅,但还请姜前辈手下留情。孙师兄,这次轮到你讨教华存山庄的高招了。”

随着昭如这句话说出,她身后就自然有一名年轻人走上前来。灵渊定睛一看,只见这人与自己年纪仿佛,生的纤细高挑,细眉凤眼,高鼻薄唇,皮肤白皙,直如个粉嫩嫩的小姑娘一般;又是这人额头贴着花黄,眼角施有螺黛,口唇含过红纸,抬手间十指白如葱管,柔若无骨,比女人还要女人,莫名地透着一股媚态,明明是男子之身,却很有些阴柔之美。

灵渊自己皮相过人,平时也是十分自恋的,却也不曾见过这样豆蔻少女一般的男子,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暗想这人生得古怪,怕不是个有什么问题的,越看越觉得不妥,便也别开眼睛,不再盯着人家。不过看着一会儿,他倒也认出这人乃是昭如仪仗之中,吹奏笛箫的一位,昨日里原是见过,只是没有看得清楚分明。

这位孙师兄站朝前来,便是朝着昭如行礼领命,声音也是柔美动听,又是面带羞涩,道:“属下领少主之令,定不堕轩辕宗声威!”说着话,他便也快步走下高台,朝着一片狼藉的场地正中走去,沿途自然也引起一众华存山庄的师兄窃窃私语,不住问这个小娘皮一样的少年人有何等手段,又好奇姜映明会派遣谁人上场应付。

薛琴心在此人站出来时,便是浑身一震,原是此人便是她昨日所见的,内家修为登堂入室的那人。别人不知道,薛琴心可是晓得,明白这年轻人透着阴柔之美,原是所练内功,专攻十二正经之中的某几路,致使包括足少阴肾经在内的某几路经脉有损,故而长大时特征不显,类似于某些发育迟滞的小孩儿。

人体十二正经,牵连脏腑阴阳,少年人成长中任何一处经络受损,都会影响其正常发身长大。像是伤及手少阳三焦经的,便会身量矮小有如侏儒;若是这少年一般,伤及足少阴肾经的,便要在男女特征的表现上更为迟缓,甚至终身不会表现,也未可知。华存派的内功,一向都是走万法归一的路子,不会舍下哪一路经络的修炼;轩辕宗却有不同,遇上天赋异鼎的材料,或许会指点他们专攻某几路经络,以求尽快成就功法。

当年薛岳修在世之时,就曾与薛琴心说过这种情况,只是当时的轩辕宗并没有人专精经络,故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现实情况,很是有些惊疑,又是看向昭如姑娘,却见她神情平和,丝毫没有异状,自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薛琴心能看出来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姜映明的法眼。却是昭如派出此人,便叫他多少有些为难。明知道对方专精内家修行,内家功夫必然过人,寻常这个年纪的弟子不是他的对手,却又不能腆着脸,楞派一位年老持重的上去欺负小辈。一时间,姜映明也是皱起了眉头,做思忖状。

那位孙师兄走到场中站定,倒也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切切私语,不以为意。原是他当年选择尊崇师父的决定,修行这有损自身经络的内家功夫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武装得自己滴水不漏。一众华存山庄的师兄虽是指指点点,倒也不是十分过分,自然不能叫他放在心上的。

一时间,就听得演武场外墙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即便有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像是一阵并无实体的云雾般飘然落下,站定在那位孙师兄的面前。这孙师兄原本还在傲视群雄,等着姜映明遣下弟子出来比试,不经意听闻得耳边咯咯笑声,鼻腔中涌入一股难言的馨香,又是还不及反应过来,一侧脸颊就被人十分暧昧地轻抚了一下,顿时叫他心中一震,又见羞臊,抬头才看见自己面前站定了一位白皙丰腴的师姐,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这位师姐骤然出现,周遭一众师兄便都是暗暗惊呼,齐齐后退了半步,却是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连灵渊和玉书都害怕的李师姐,李如君。众人平日里多少都见识过她的厉害,倒霉的还曾遭她上手调戏,自是个个心有余悸,见得她便恨不能退避三舍。

姜映明见李如君自行闯了进来,心下便是一喜,嘴上却是严厉,呵斥道:“如君,你来干什么!你一女子,怎的这般不晓得羞臊?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如此轻薄之举!你躲在一旁多久了?还有没有别人?”

姜映明此言一出,便听得外墙一阵稀疏声响,隐约见好几道婀娜身影远远逃开,间或有女子燕语莺声地调笑,便着实叫姜映明难堪,不住扶额叹气,自也令薛琴心尴尬不已,倒也是她管教无方,约束不当了。

然而李如君听姜映明这般呵斥,却是丝毫不见畏缩,只笑嘻嘻施礼道:“师父在上,弟子在这里瞧好久啦!弟子见这位小师弟白嫩俊美,生怕他被诸位粗傻师兄欺负了,自来向师父请命,便由弟子接下这一阵吧!”

姜映明闻言一滞,暗骂这小妮子**也不分场合,这种话哪里是能当众说出,华存派的威望今日竟毁于一旦,便气得手抖,骂道:“男人在此交流较量,你一女子凭什么来搀和!你还晓不晓得礼教大防,知不知道羞愧廉耻?”

他这话骂得难听,已经是动了真火;可李如君早已千锤百炼,自然不放在心上,只嘻嘻哈哈笑着,又不住打量那位孙师弟,眉眼间尽是妩媚,咯咯道:“你这小师弟,又嫩又俊的,比我灵渊师弟,都要叫我心疼哩!哎哟,灵渊师弟也在呢?师姐说笑呢,你可别吃心!”

姜映明一尊武道高人,正派魁首,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这会儿差点被气得中风昏倒,只听得瞠目结舌,怒火攻心,下一刻就要出手教训李如君。薛琴心在一旁看着,倒是眼珠子一转,一拉姜映明的手,好言道:“师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武林儿女还讲什么礼教严防。既然她已经上场了,便叫她试试也无妨;总不能临阵换人,反而不合规矩。我想昭如也不会反对吧?”

昭如微微点头,便是认可;一旁灵渊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直暗骂李师姐说就说,作甚要捎带上自己!今日之后,自己只怕在诸位师兄面前都难以立足了!姜映明则是被薛琴心一番话说动,思忖后便也点头,道:“既然夫人开口,那就让她试试。若是此阵落败,我便要叫她晓得规矩,定打不留情的!”

其实打心底里,李如君才是姜映明最想派出场的人。原是她为人随便,武功却不随便,又是女子之身,输赢都不打紧;再加上她这性子,最合适对付专精内家的武者,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有时候真是有些道理的。只是李如君这脾气秉性,姜映明自己也实在受不了,要不是她自己跳了出来,倒还真不好召她。现如今歪打正着,姜映明脸上气愤,心里却是着实欢喜,便也顺着薛琴心的话头答允,便要看李如君的手段。

李如君见师父首肯,当即欢呼一声,又是转向对手,急切道:“好师弟,我姓李,名如君。还不曾请教师弟尊姓大名,好叫师姐心里有个牵挂哩!”

那李师弟果然性格有些缺陷,在女子面前十分腼腆羞臊,先听李如君说话就已经连脸带脖子红得吓人,这会儿听她问话又不好不答,只扭扭捏捏,声音比蚊子叫强不了多少,道:“李师姐……小弟孙玄焕……”

李如君眼睛一亮,仔细咀嚼着“孙玄焕”这个名字,好半天才满意将其吞入腹中,又是娇笑道:“孙师弟,师姐来这一遭,原是为了救你;却看你生的这般动人,断不能叫你被那些傻汉子糟蹋了!你放心,师姐绝不伤你,还要好好疼你哩!”

说着话,李如君便探手入怀,左摸右找,矫揉造作半天,看得周围众人都是恶心胆寒,这才摸出几只狭长的护指套来,小心翼翼地套在双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口中道:“师姐疼你,怜你,便不全用上啦!你可别嫌弃师姐女流之身,就手下留情呢!我就是喜欢你尽全力,对我越狠越好,你千万莫要留手!”

众人一阵恶寒,连带着姜映明都是看不下去,出言喝道:“如君,废话少说!演武场上,容不得你这胡言乱语!”

李如君嘻嘻一笑,娇声道“好的呢”,随即朝孙玄泉抛了个眉眼,下一刻就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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