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批异兽，一定要说，周围还有土石树木。这是一片山林。而我半截身子没在土中。”

宋域点头，一面听一边将背包清理出了一片区域。他将那区域划分成三块，放入木盒子代表解南石看到的盒子，放入作为材料的异兽牙标记杜安辰所见的东西。毕竟是个老玩家，错综复杂的迷宫岔口他都记得住，在有提示的前提下，他不会失误。

宋域又问了杜安辰几句。可杜安辰只是神色古怪地重复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信息，并没有加入别的什么，宋域也就知道他只能挖掘到这里了。

他关上了背包，说道：“如今我们和这一层洞穴没有什么能互动的地方，景象的变化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一旦环境发生变化，即可和我说。”

解南石与杜安辰都点头。大家都想离开这里，集思广益便是必要的。

“那我们就再出发走走，不必走太快。”宋域想的是，不知道场景的变化和他们所在的区域有没有关系，当然，在未知的地界，还是大家相互支撑的前提下，当然是走得越小心越好，避免减员。

杜安辰的眼神一直在往解南石身上瞟。宋域虽然走得一马当先，但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不免有些发酸，觉得自己这个主角玩家真的是过得很悲惨，简直像是一个小丑型角色：“杜安辰，你什么情况？有话要对解道长说你就直说。像现在这样暧昧地看着，很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的。”

杜安辰恶狠狠地瞪了宋域一眼。宋域脸皮厚，就当没看见。解南石一直在观察四周，思考要如何将这些东西确切地描述出来，听了宋域这番酸溜溜的话才醒过神来，略有些疑问地看向杜安辰。

杜安辰也不是什么小气羞怯的女子，方才就一直在找机会，如今被宋域挑明了，她也就直说了：“解道长，你行走天下见多识广，我或许有错，还望您别见笑。”

解南石点了点头。

“这里当真是什么异兽的领域吗？”杜安辰说这话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昨日这片领域让一名平安司护卫丧命。如今我们三人深入其中，却还安然无恙，实在是令我想不通。”

解南石沉吟许久，叹道：“我也不知道。”

杜安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宋域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眼瘸，竟是从杜安辰的脸上看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脆弱与不安。他揉了揉眼睛，移开了目光。一个被锁了等级的玩家竟是一马当先走在两个满级大佬身前。

“其实我们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起码永熙州那会儿，我可是一个人在面对。如今我们却是三人成行，而且我还有吃有喝。一定能想出办法。”

宋域走得大摇大摆，心里倒也不是真的这么乐观。哪怕没有叶皎说他有可能是被bug影响了，他也觉得这里很可能不是归墟——不光是因为这里怪异的景象和永熙州归墟相去甚远，更是因为他居然还能正常打开系统栏，还能和客服来回发消息。

如此一来，便是他和解南石白忙一场。如果不幸被这个bug卡死，那他们的下场很可能是永远地徘徊下去——也就只有这一点和归墟有那么点关系了。

解南石和杜安辰都是聪明人，闻言一怔，都知道是宋域有心安慰他们。杜安辰强行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应付不来也就放弃了。一扭头，就见解南石的目光柔和，一扫先前的迷茫，已经跟到了宋域的身侧。

宋域还在思考三个人所见幻境之间的关联，突然脚底一塌，整个人如同坠落无穷深渊。幸亏解南石此时就在他身旁，拉住一把，才让宋域重新找到基准。

解南石则感觉到宋域臂膀上传来的轻轻颤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问，甚至都没有看宋域，只等宋域自己缓过来。

宋域此时心中极不好过。方才的世界是巨物恐惧，宽阔无边，让人极其渺小。而转瞬之间，毫无征兆，整个空间瞬间崩塌坍缩。宋域感觉到自己被困在了一间逼仄、阴湿、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他甚至能感觉到鼻子里充斥着馊水的骚味和墙角淡淡的霉味。

宋域几欲作呕。但有一只手那么坚定地拉住他的胳膊，终归还是让他镇定了下来。

杜安辰见宋域身形摇晃，便知道有事发生，赶忙上前两步，对他也还是有几分关心的：“怎么了？”

“没什么，幻境又变了，被吓了一跳。”宋域佯装无事发生过，嬉皮笑脸。

“你也说了，要集思广益。”杜安辰满脸都写着“我信你个鬼”，“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

宋域苦笑：“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只是我小时候常去的一间屋子罢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也不见人也不见怪的，很平常的一间屋子。”宋域现在是真的心绪平和了。

毕竟有个NPC在场，宋域自然也没全说，怕人家信息量过载，bug上叠bug。这间小屋是孤儿院的禁闭室，宋域的读书成绩平时一般，偶尔很差，再加上好玩而不服管，小时候算是禁闭室的常客。

被关禁闭室的孩子是没吃没喝，更没褥子可睡的。就连上厕所也只能自己对着墙角解决，回头被放出来了还得自己清理。这可给宋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后来宋域离开了家，虽然过得不算滋润，就算租房也住得条件极差。但有一点宋域是始终坚持的，那就是他住的地方必须有窗能看得到外面，窗子面积越大越好，屋子里头越亮越佳。

宋域本来以为自己淡忘了这些了。没想到被困在《见神》里还冷不丁有这么个地方给他心上来了一刀。这和谁说理去！

不过，他都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没道理《见神》能困住他这个游戏高玩。宋域调整了一下心态，不就是个密室逃脱吗？还真能难死他？

这样想着，宋域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他倒退两步，自己刚才就是走过这里才经历了幻境的变化。实验得出结论，幻境的变化似乎与脚下区域无关。

宋域很是遗憾，而探索仍在继续。

不多时，杜安辰的身影也突然晃了晃。宋域第一时间满怀期待地上前：“怎么样？变成什么了？”

杜安辰惊魂未定，眼中还带着一些恍惚和怀念，整个人的表情温柔得令宋域都心中一软。只是好好的幻境里突然出现宋域这么一张脸，显然让杜安辰被吓了一跳。她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宋域从自己的面前推开，生气道：“没什么。”

“你看你这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吗？”宋域指指点点，“老实交代，不然一会儿不给你酒喝。”

这小孩子一样的威胁差点没把杜安辰气了个够呛，但转念一想，为了置气而放过离开这里的机会，说不过去。她沉吟片刻，才说道：“我看见了一堆尸体。”

宋域的眼神有点惊悚了：“你刚刚那表情，是在看尸体？”

杜安辰一个垂眸，将自己那丝情绪全都收起，冷冰冰地哼了声：“我是什么表情？”

“你那怎么看，都像是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宋域蹙眉，将不怕死这三个字诠释到底。

杜安辰顿了顿，脸色黯了下去：“其实你说得也不算错。我看见的是我战友的尸身。”

宋域感觉自己懂了。还想再问问仔细，又被解南石拍了拍，自知这种东西问得太详细确实不妥，也就闭上了嘴。

或许是因为在这幻境里待得久了，长时间的戒备令人疲惫，又被幻境动摇了心神，杜安辰一时间看起来很是恍惚。

又不知走了多久，解南石突然停下脚步。几人都是惊弓之鸟，分毫异动都教人心惊胆战。

解南石也不绕弯子：“这里似乎……是一间屋子？”

一听是屋子，宋域的耳朵立得更高了：“什么样的屋子？”

都是屋子，没准解南石也来了小黑屋观光呢？

但见解南石面色极其凝重，似乎有着无法按捺的情绪在他原本应当修炼得极其稳定的胸中翻涌，令他忍不住将手轻轻按在心口。

解南石自幼便是天之骄子，承担着一切期待，也坚信自己将来必定能够背负剑阁。他修剑修心，求的是每一剑、每句话都绝不会自我怀疑。

可他现在却有一种看见的东西和自己所知相去甚远，令他不得不怀疑的感觉。

“此屋似乎没有外墙，我在其中如临九霄之上。盆栽中的植物我不曾见过，茎干极长，只在顶上生叶。叶宽阔极大，生着极大的孔洞。”解南石说着，转过了身，看向了别处。

“此屋虽然没有外墙，内墙却还在，墙面雪白，悬挂画轴……不对，也并非画轴，方方正正，所用画技并非工笔，也非写意。四周不见火烛，但灯火却很亮。这物件……应该算多宝阁？这上面放着许多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