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时，骄阳仍旧炽热。

卫臣看向左侧的河岸，那里河面结出偌大一片冰层，已经撤离的骑士和剩下的人员在那边登岸。他们就站在岸边，目送着轮船离开。

货轮驶出了巴塞尔，沿着莱茵河开往鹿特丹的方向。

陈虎坐在地上，红叶正替他包扎着伤口。这次ＤＭＣ的突袭造成一定的人员伤亡，那名叫罗恒的迅疾种便已经战死，和他一起平躺在甲板上的还有另外两名异种战士。卫臣注意到，包括陈虎在内，这船上的异种基本都是华人，大概陈虎用回国说服他们加入。现在，几名和罗恒颇有感情的男人痛哭起来，然后将尸体用白布包裹之后沉入了莱茵河中。

“卫臣。”替陈虎包扎完，红叶走了过来：“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卫臣点点头，问：“你没受伤吧？”

红叶双手负后，笑咪咪说：“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倒是你，全身都挂彩了，要不要我替你包扎下？”

“没关系，我皮粗肉糙的，都是皮外伤。你去照顾下其它人吧。”

听他这么说，红叶点点头说：“等我忙完了，咱们在好好聊聊。”

另一边的陈虎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

在红叶走开之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卫臣身边伸出手：“陈虎。”

“卫臣。”

两人各报家门后，陈虎说：“刚才谢谢你们了，之前暮雪执意要等你来，但我不能拿船上其它兄弟冒险，所以先行离开，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可以理解。”

陈虎“嗯”了声，说：“不过现在你们总算赶上，这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些事我必须先挑明了说，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和我共事过的。我对他们都知根知底，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给他们的人。可对你，我们现在只是初识，那么一些话还是先说在前面的好。”

“请说。”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在这启航，要回到中国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短，所以船上必须有个主事的人。现在呢，我可以说是这条船上的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卫臣。

卫臣点头：“我明白了，船上的事你说了算。”

“这样最好。”

陈虎打了个手势：“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去看看其它人。稍候咱们在船舱里碰个头，我把大家介绍你认识。”

“可以。”

陈虎走开，经过暮雪旁边时停了下，欲言又止，随后只是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船舱里。卫臣走到甲板边，南黎月屈膝坐在地上，独对大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凯特森靠着栏杆，朝陈虎消失的方向努努嘴：“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想申明谁是老大。”卫臣一句话轻轻带过。

凯特森笑了起来：“这家伙就是这样，总想掌控一切，所以我跟他和不来。但如果是卫，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卫臣朝船上的人扫了眼，摇头说：“他说得对，这船上大多数都是和他交好的人，这是他的地盘，我们只是乘客，没必要因为这个和他争什么。我也没兴趣，只要能够回国就好了。到时一上岸，大家拍拍屁股各散东西，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也是。”

“话说回来，你干嘛跟我们回国？”卫臣皱眉：“我以为你会去法国或德国。”

“不行啊。”凯特森摇摇头，“我有个妹妹。”

“嗯？”

“同父异母，她在中国，平时我们都有通电话，如果你见到她会喜欢这家伙的。但第一次冲击之后，你也知道通讯已经全面瘫痪了。所以我想去中国看看，虽然有点大海……大海那什么针来着？”

“大海捞针。”卫臣道。

“没错，捞针，我知道机会挺渺茫，但总要去看看。”凯特森认真道，他鲜少这么认真，完全和平时嘻皮笑脸的他判若两人。

卫臣拍着他的肩膀：“到时一起走。”

“当然，我需要一个向导呢。”凯特森又故态复燃，搭着卫臣的肩膀小声道：“而且我想找一个东方姑娘做女友，卫，到时你可要好好给我介绍几个。”

卫臣哭笑不得。

陈虎推门走进轮船的控制室，一个男人正在掌舵。陈虎走了过去，抽出一根烟递给他问：“怎么样，老夏，船没问题吧？”

老夏摇摇头，露出苦涩的笑容道：“船上一切正常，只是这才刚启程，小罗三人就……”

“是啊，他们原本都想回去来着，可惜回不成了。”陈虎抽着烟，看向前方道：“小罗本来是跟新婚妻子来瑞士渡蜜月的，没想到第一次冲击发生之后，他就回不去了。”

“我听说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陈虎点点头：“每次说到这个，他还痛哭不已呢。他是那么爱自己的妻子，可该死的伪装者却把她变成了怪物。如果不是记挂着家中一对父母，小罗只怕挺不到今天。可没想到，他还是回不去。”

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

片刻后老夏说：“那个男人，信得过吗？”

“卫臣？”陈虎摇头：“不知道，他是暮雪的朋友。暮雪我绝对信任，但她的朋友嘛。人心隔肚皮，总之提防着点没错，先看看再说。”

老夏叹道：“本来像这样的行动就不应该让外人掺和进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这些人总能互相信任。可加了外人进来，就不是那个味了。远的不说，就说因为这事，你差点和暮雪闹翻了。”

陈虎笑了笑：“暮雪有自己的坚持，她对朋友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所以她会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总得顾及你的感受。”

陈虎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得了吧，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普通朋友而已，说什么顾及感受啊。”

嘴上这么说，可男人眼中却有几分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