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戈铁马刀枪辟

罗师兄闻言,眉头一挑,朝着灵渊作了个揖,朗声道:“原来是灵渊兄弟!如此说来,你便是小师弟了!我是方才见你与将军谈笑风生,似乎是在点评为兄的刀法路数。为兄不才,不曾练成什么上乘武功,就这一手刀法,也是近日才开始修行。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小师弟指点一二!”

灵渊连连还礼,连道“不敢”,又是转头瞥向玉书,就听他小声道:“我父亲十六年前,投身行伍,功勋卓著,有从二品上将军封诰在身。罗师兄乃是当年追随父亲的勇将,横练硬功无敌,刀法原非他所擅长……他性子直率豪迈,出言不假思索,你要好生与他说话才是……”

灵渊闻言,恍然大悟,对这位罗师兄愈发尊重起来,一时整顿衣冠,朝着罗师兄深深行礼。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原朝廷,也是三百年河东,三百年河西,江山轮流坐的。如今的天子赵氏一族,乃是百余年前崛起的庞然大物,传承至今,已有三代;赵氏三代天子,皆是贤主明君,备受百姓崇敬,灵渊虽是市斤混混,懵懂无知,也从周围人的口中,了解了一个大概。

赵氏稳坐天下以来,中原大地之外,诸国俱是虎视眈眈。其北有镔铁之国毗邻,霜狼之国窥伺;西则有苏毗多弥,政教合一;南方段氏蛮夷,亦有不安之相,伺机待发。一切种种,令中原神州连年兵祸不断,狼烟四起,外患纷扰,不得安宁。

十六年前,北方镔铁之国大举入侵,中原官家军士难挡,一应武林中人投身行伍,为国为民,以绝世武功,立下功勋卓著,保家卫国。姜映明作为正道魁首,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得一个“将军”的名头,倒也不难,理所应当。

眼前这位罗师兄,便是当年追随姜映明的勇武之士,乃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生机来的高人。虽是往事已矣,这行伍之中带出来的作风始终是消磨不去,最是崇尚强者;他在华存山庄中一十六载,依旧不改口风,仍称姜映明为“将军”。灵渊的到来,多少有些蹊跷,以罗师兄为代表的一众旧部,对他多有怀疑,又有不忿,故而此刻出言,已经是有了寻衅滋事,无事生非,试探灵渊深浅的意思。

灵渊不是那等呆呆傻傻的混小子,为人最是圆滑乖觉,从玉书的三言两语之中,已经晓得了罗师兄的身份,揣摩到了他在华存山庄的地位,又是感念其投身行伍,保家卫国的功绩,自是尊崇非常,一时道:“罗师兄的刀法,已经登堂入室,以小弟浅薄见识,不敢妄言评价!师兄功勋卓著,武功高强,令小弟心中敬仰,还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话,灵渊真向罗师兄深施一礼。然而罗师兄对他的巧舌如簧,只作未闻一般,微微抬眼看向姜映明,见他暗暗点头,心中便有了计较,叫嚷道:“小师弟能得将军青睐,自然不凡,倒不必与我这般客气!我是粗人,莽撞得紧,听不懂小师弟诗词戏文一般的说话,只晓得‘山外青山楼外楼’的道理!方才小师弟与将军说得热闹,叫我佩服,我今日一定要向小师弟讨教一番!”

罗师兄此言一出,灵渊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在高平城十几年的生活中,身怀武功却从不显示在人前,潜意识里已经养成了一种不愿轻易动手的习惯;虽然也有年轻人好勇斗狠的一面,但他真正面对武者交锋的时候很少,经验匮乏,不愿多起争执。然而罗师兄的话语说得清楚,今天只怕是非要与他一较高下,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他多作推辞。

其实刚才罗师兄开口说话的时候,演武场中的不少人就已经偷偷转头瞄向这边,这会儿听到罗师兄主动约战,就更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凑过来看热闹。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领头冲破了规矩,剩下的就会顺着这个缺口一拥而上。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围拢前来,关注事态发展。

玉书见灵渊面露难色,连忙开口,道:“罗师兄,灵渊初来乍到,年纪又轻,比不得你武道精深;加之他先前日子艰难,身子也有亏空,是不宜动手的。你是做师兄的,理应让着他才是,怎叫他这般为难?”

罗师兄闻言哈哈大笑,嚷道:“玉书,你不懂的!刀剑无眼,临阵对敌之时,敌人可不会管你这许多借口!小师弟!诚如玉书所言,我乃是你师兄,自要让着你的,你且看——”说话间,罗师兄手中的砍山刀斜斜向下,手臂横转,顷刻就是以他自己为中心划了个圆,随即手腕一震,那砍山刀直如惊雷一般,飞出丈许,斜插在一旁,震颤不休。

罗师兄看着地上的圈,笑道:“我今日画地为牢,约束自身,让你十招,向你请教。十招之内,我绝不还手,只要你能将我逼出这个圈子,便算你赢了!这不是师兄为难你,乃是你我同在将军座下,彼此间多少要有些了解,知己知彼,才有情义!你放心,师兄我绝不伤你!”

姜映明此时迟迟开口,呵斥围观众人散开,轻声道:“我带灵渊回来,你们多有不满,我也晓得。只是灵渊始终年幼,亦不曾得我指点,你这般与他比斗,纵然胜了也不显光彩。更何况我一直与你们说讲,教你们不得托大;你这般画地为牢,约束自身,若是真落败了,又当如何?”

罗师兄不敢跟姜映明顶嘴,只是嘿嘿笑着,既不回应,也不退缩。姜映明摇头叹气,转头正要劝说灵渊忍这一时,就见他面色凝重,缓缓脱了外套长袍,递给一旁面露焦虑的玉书手中,自己抬眼看向罗师兄的所在,还不等姜映明开口,就是朗声说道:“既然师兄有意指点,师弟便也生受了!罗师兄,请!”

姜映明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微笑,让在一旁;玉书则是焦急万分,低声对灵渊说道:“罗师兄的横练功夫,十分了得,不说刀枪不入,也是拳脚难伤的,你……你多加小心吧!”

其实玉书原本是想要劝说灵渊放弃,但话说到一半,看见灵渊脸上的坚毅神情,想起他在高平城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一朝被姜映明发现带回,心态多少要有些变化;若能令他此番施展拳脚,证明自己,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再加上玉书自己也是年轻人,眼见罗师兄的举动也是不忿,灵渊有些气性,倒也应该。

灵渊微微点头,心中也有计较,暗道这罗师兄乃是姜映明旧部猛将,最是晓得“军令如山”的道理,绝非鲁莽之辈。今日他主动发难,面对姜映明的呵斥仍不退缩,要么是自己的到来,实在引起了诸位师兄的不满;要么就是此举根本就是姜映明授意,要试一试自己的根底。无论是哪种可能,自己今天都是避不过去的,这一时退缩之后,只怕还有无穷的麻烦等在后面。

罗师兄站在圈内,看着灵渊迎战,心中也是暗暗点头,知道这小子多少有些血性,不是那等猥琐怯懦之徒;又看灵渊脱去外袍之后,贴身小衣勾勒出肌肉线条分明,便晓得他也是练家子,有些功夫在身。其实今日之事,倒还真不是姜映明暗中指示;只是作为将军的旧部,罗师兄也晓得某些沟沟坎坎,自觉站出来为姜映明试探灵渊,乃是本心之意,也合了姜映明的心思。

如果罗师兄与灵渊正常交手,那么灵渊自然不是罗师兄的对手,三两招之内就会被放倒的;然而现在罗师兄画地为牢,约束自身,倒是给了灵渊些许机会,乃是他着实是太过托大了一些。

一时朝罗师兄施礼告罪,灵渊便是脚下一点,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罗师兄冲去。因着罗师兄练就外家硬功,本身体格要比灵渊壮硕许多,灵渊这一下冲朝前去,身子放低,一手握拳,刚好一拳打在罗师兄肋骨之下,肚脐之上的胸腹隔膜之间,人体正面最为软弱之处,裹挟着助跑力道的一拳,其实已经足够放倒一个壮汉。

然而罗师兄的横练功夫,倒也真是不可小觑的。灵渊这足够打伤常人的一拳,他竟是不躲不闪,甚至不屑于卸力,只深吸口气,胸腹间自然传出汩汩鸣响之声,受力处的肌肉和皮肤一时鼓起,内里自有一股真气流转,生受了灵渊一拳,丝毫不动,面不改色,轻松笑道:“小师弟,有些力气。只不过——”

罗师兄的话语戛然而止,却是灵渊一拳击中他后,另一手就掌心向上,借助双膝发力,骤然朝上打去,重重按在罗师兄的下巴颏上,趁他开口说话,下巴没有支撑的时候重重一击。饶是罗师兄横练无敌,始终还不是金石铸就的身躯,一时间下巴被灵渊推着,上下牙猛地一撞,震得他颅脑一阵蜂鸣,眼前都是一花。

心中顿生警惕,罗师兄已经晓得灵渊不是寻常人物,伸手就是朝着灵渊的身子推去,却不料灵渊按在他下巴上的左手骤然握紧,卡住皮肉,以此为支点,力从地起,翻身腾空,随即另一手猛地抱住罗师兄的头颅,两臂间一个较劲,扭动着罗师兄的头颅。

这一下要是放在常人身上,以灵渊的臂力,已经是着实凶险的夺命手段。然而姜映明等人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神情,只看着罗师兄闷笑一声,脖子脖子一梗,竟是纹丝不动;倒是叫灵渊双臂发力之间,扭得筋骨一阵疼痛,反挫自身。

灵渊三招用出,无功而返,心中已是大惊,又想起之前与玉书交手时吃亏在腾空无力,暗自警醒,连忙一掌打在罗师兄的后心,自己借力退出几步,踏实站在地上,这才微微喘息,道:“师兄的横练功夫,果然了得!”

罗师兄转向灵渊,嘿嘿笑道:“小师弟灵动狠辣,也是不虚!再来!不必留手!沙场之上,对敌之间,容不得你藏私留手!你若不下狠手,师兄就要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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