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开始微弱地跳动，冷默然睁开眼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他大脑当中立时回忆起这种熟悉味道的女人：花娘，那个他曾经与他在克索洛留下记忆的女人。几乎所有畅快淋漓的**、不省人事的宿醉以及愚蠢到家的斗殴，都能跟这个女人联系起来。

当然，这是一个让冷默然睁开眼的好理由。而更好的理由，是冷默然发现，自己的眼睛还是可以用的。

虽然只剩下一只左眼，但这只左眼却给了冷默然一种全新的视野。冥冥之中，他甚至感觉自己这次的伤痛带来的进化点，汇入了左眼一部分。单眼的视野虽然不及双眼那般宽泛，但却因此变得更专注、更精密。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改变更适合他狙击手的角色。

“能听见我说话吗，默然？”花娘转过身来，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并且绕着床边慢慢移动着：“帕特里克很想抓住你，非常想，现在恐怕你还不知道，你招惹的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毒蝎女人，而是帕特里克的女儿。这些年来，她一直掩盖自己的身份魅惑罪恶之城那些不大不小的头目，为帕特里克逐步蚕食克索洛公司提供阴柔的助力。”

冷默然闭了闭眼，这一次的教训让他刻骨铭心，当再度听到艾娃的名字时，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反而在脸上形成一种宁定而肃杀的感觉，就象是极地海中的冰山。

“不过，你不用担心，帕特里克和他那个只会勾引男人的女儿，他们的触手可伸不到老城区来。”花娘微笑着，仿佛冷默然曾经离开的三年，没有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怨恨：“我们会治好你的，用克索洛公司最好的医生和药物。等你恢复一些，感觉好一点的时候……”这时花娘已经走到了冷默然的床头，脸色猛然变幻，压在冷默然的面前：“我会让你知道，你曾经的离开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跟你说过的，你迟早要回来，我说过的！”

“你只会属于这里，蠢货！”花娘一巴掌重重拍在冷默然的脸上，丝毫不在乎这一击会不会让身体已经跟一堆零件的冷默然就此报废。

“我以为，外面的世界会很精彩。”冷默然终于开口了，怀念地叹息了一声：“我以为，我也可以精彩精彩的。”

冷默然试图坐起来，但是麻木的身体只是略微的动了动。还能够回应他命令的肌肉纤维少得可怜，远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动作。疼痛的呻吟传入花娘的耳中，让她不由自主回头观望起冷默然的伤势，最后在充满怒气的脸上，却说出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关切话语：“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动得了？看看，这些都是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

花娘将一个玻璃皿举到冷默然的眼前，里面铺了四颗铅灰色的金合弹头，大多数弹头都已完全变形，一看就知道是以杀伤生物、破坏组织为目的的软质弹头。看到这些，就连冷默然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受到这样子弹的射击，怎么还能活着？

花娘则轻轻叹了口气，将玻璃皿放到了旁边的桌上，说：“你说得不错，外面的世界的确有些精彩。至少，克索洛公司，还没有保住你命的药剂。”

这番话立时让冷默然想起了一个人，随后，马超的身影适时从门口当中出现。他的身后，自然是丧尸女王、强尼和马弗。

“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会弄成这样。”

“这不怪你。”冷默然最了解这件事的始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马超都没有半点责任：“你跟我，都低估了艾娃的手段。”

两人相惜的桥段很快被不速之客打断，一对仿佛双生花的孪生姐妹大步走来，她们穿着颜色悬殊的衣服，却浑然天成一体。两人脸上洋溢着奔放的笑容，但花娘看到这两人进来，脸色却不由随之一变。

“莎莉说你已经醒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而另一个则欢乐地弯下腰，继续道：“恭喜啊，不过，也是你该离去的时候了。”

“不，我不走了。”冷默然回答道，显然，他同样认识这两人。

“不，不，不，这可不是正确的回答。”其中一位看起来活泼的女子摇动着自己的手指，纠正到。而另一位更冷艳一些的却直接喊出了一个名字：“美穗。”

房间的挂帘被人用武士刀掀开，一位长着浓郁东方色彩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却有着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她穿着黑色描金的丝绸长袍款款而来，华美冷艳异常，但马超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出她那张扬而无用的长袍并不是刻意，而是为了掩盖她长袍之内数十种杀人暗器的伪装。

这是一位精通迅捷杀人的忍者，马超第一眼便做出了判断。而随后，才是众人脸色的微微色变。毕竟，无论怎么说，她每走一步，都带着一分无声而冷幽的压迫。

不过，这也仅仅对于老城区和冷默然而言。至少，丧尸女王的关注点，便只放在了少女身上那件华美的丝绸长袍上。而一向反应慢半拍的马弗，直到少女走到冷默然的身后，才拍着脑袋叫了一句：“你就是三天前从我脑袋上飞过的那个人吧？”

这一句出口，冷默然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昏迷了三天。不过，下一刻他便不会为此而多浪费半分脑细胞了。尖锐的刺痛感从自己的腹部传来，冷默然知道，他若再僵持下去，美穗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腹部剖开。

“你藏猫猫选错地方了，我们跟帕特里克有过协议，这个地方不会出现他的狗杂种，但前提是，我们也不会窝藏他要找的人。尤其是，我找不出任何留下你的理由。”冷艳的双胞胎之一再次强调道。

“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你都要出去了。”另一位也不再活泼，挺直了腰严肃说道。

“我说过了，我不走了。”冷默然还是这个无赖的答案，并且，回头还望了一眼花娘。

这样的回答，让双胞胎姐妹的脸上同时闪过了一丝怒气：“我觉得他好像没有什么感觉，美穗。或许，稍微转一下，就会有不同的答案。”

美穗的刀柄果然旋转了一下，被撕裂的血管当中顿时涌出更多的鲜血，浸湿了洁白的床单。冷默然猛然咬紧了牙齿，但仍旧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

“你要是再不想离去，美穗就会将你变成一具尸体了。”冷艳的双胞胎之一说道，听起来完全不像威胁，而是阐述一个结果。另一位则又一次弯下腰来，面露惋惜地向冷默然劝道：“莎莉救你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我们可不想这样让她伤心。虽然你几天前还救过她的命，但我们不能只因为这个，就把老城区都赔进去。”

“他不走了。”一直沉默的花娘终于开口，她将手中燃尽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中，掏出自己手中的枪：“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虽然，这个男人并不这样想，但他却是我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人。”

冷默然微微回头，看着决心为此一搏的花娘，他再无需多说一个字。一个温和而宁静的眼神，已经传递了他所有的情感。

老城区内部的决策出了分歧，而美穗看起来，却只是一个负责决断动手的工具。然而，谁也不能忽略，这场分歧中，谁说服了美穗，便赢得了一切。

于是，这样的局势，也让马超明白了，这个美穗就是张于攀推荐给他的最后一位鬼仆。之所以今天张于攀没有一同出现，是因为这个克索洛的地下头目，去参加了那位麦克的葬礼。

真是讽刺。尤其是，张于攀在葬礼上还要负责，向帕特里克推荐一个可以杀掉整个老城区杀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