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虚无的十字架

我叫罗胜,23,爱好女。脾气暴躁,希望不要有人惹我。

“山阅尽”一大早发来一条消息——

亲爱的会员朋友:

本周五晚八点,将在山阅大厦十楼举办晚会,届时还有本周活动安排通知与会员礼品,欢迎诸位会员朋友们参加!

山阅尽登山俱乐部

白郃躺在**,睡眼蒙眬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现在是周三早上八点,“山阅尽”早早地发来了通知短信。

把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后,白郃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子。她拿起床边放着的衣服,套在身上。

白郃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她在许木面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他抱着她安慰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阿月和自己受到欺负,或是感到委屈的时候,许木也会上前抱抱她俩,安慰她们。

白郃揉了揉眼睛,从**爬起来,径直走向盥洗室,走过床前的电视柜,宽大的衣服带起的风,吹起了柜子上一张白色纸张。

纸张落在地上,白郃弯腰捡起,看着纸张上的内容,眉头紧锁。纸张上第一行印着“A市第一医院”,第二行印着“化验单”三个醒目的黑体字。

她眉头越皱越紧。

“肝癌晚期吗?”白郃轻声道。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化验单重新放回柜子上。

如是餐厅位于A市并不繁华的地带,但是这家店凭借美味的食物、高超的营销技巧、实惠的价格,使得顾客络绎不绝。

许木早在15分钟前就到了这里,他站在餐厅门前,并没有进入店内,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5分钟。他笑了笑,似乎对自己早到约定地点感到很满意,他本来就是一个守时的人。

似乎是觉得光站着很无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许木按捺不住自己,混入人流中,消失了。

白郃开车来到如是餐厅,看着这一块不繁华却拥有许多人的地方,思索着如何寻找一个好一点的车位。

瞥了一眼餐厅门口,没有发现许木的身影,现在是中午11点23分,也许是还没到吧,她心想。

将车停好,白郃来到如是餐厅,询问了一下服务员,发现没有一位叫许木先到达,于是便自己预订了一桌。

11点30分,许木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两个甜筒,自己先吃了一个,另外一个并没有撕开。

“还没来吗?”许木心想,“算啦,女孩子嘛,总归是慢点的,我先进去点菜好了。”

进了餐厅,服务员上前询问是否有预订,许木先是扫了一眼餐厅一楼,发现没有白郃的身影,便告诉服务员:“两位,二楼座,许木。”

“您就是许木先生吗?”

“是的,怎么了?”许木疑惑。

“之前有一位女士已经到了,她嘱咐我们若是有一位叫许木的男士来,告诉他直接上二楼就好,她在那儿。”

“糟糕!”许木小声说道。他以为自己很准时的,结果白郃却早就到了,还让她等自己,可真失误。

许木匆匆上了楼梯,去往二楼。

二楼是小间雅座,在这里吃饭的人比一楼少了很多,环境也很安静,白郃坐在右边里面靠窗的位置。

许木走上二楼,一眼就看到了白郃,举手示意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请问需要些什么?”许木刚坐下,服务员就过来了。

两人随意点了些主食,服务员一一记下后转身离去。

许木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微笑地看着白郃,略带歉意地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白郃移了一下位置,将腿跷起:“没关系,我也刚到。”

“这家店饭菜味道不错,我刚回国的时候,朋友带我过来吃过一次,我就爱上这里的菜了。”许木兴致勃勃地说。

“难怪楼下人这么多。”

“虽然这儿不是市中心,但这家店的客流量不输给市中心的那些高级餐厅。”

“哦?你怎么知道?”白郃眼一抬,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木,正好与许木目光相对。

许木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在国外学的是统计学,那天有兴趣就去调查了一下,做成了数据统计图。对了,你要不要看一看?”说着,他迅速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将手机展示给白郃看。

白郃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两张折线图,清楚地记录着如是餐厅与市中心几家火爆的餐厅的客流量,图上的数据,一目了然,如是餐厅确实不输给市中心的餐厅。

白郃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随后将手机还给许木。

许木激动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夸奖。

白郃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不错,图做得很清楚,虽然我不清楚统计学,但是这张图我看懂了。”

“谬赞谬赞!”许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听说你在写推理小说,还是当红作家,我昨天买了好几本,但是还没来得及看,下次一定全部看完!”

“当红算不上,只是稍微有点人气罢了。”

谈话期间,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白郃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免汤汁溅到衣服上。

许木伸手帮服务员摆餐,服务员微笑地说了声谢谢。

“很红了,我去书店的时候,都看到介绍你的书的海报了,就那本……嗯……叫啥来着……花瓣?”

“《藏起来的花瓣》!”

“对,就是那本《藏起来的花瓣》!”许木拍了一下脑门,懊恼地小声说,“该死,我怎么忘记了?”

白郃并没有将许木的话放在心上,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许木夹了一块椒盐牛肉送到嘴里:“阿郃,你收到‘山阅尽’发的消息了吗?”

白郃点了点头。

“那你去吗?”许木期待地看着白郃。

思索了一阵,白郃说:“如果不忙的话,是会去的。”

“那就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许木又夹了一块肉送到嘴里,边咀嚼边说。

又抿了一口茶,白郃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

“好呀。”

许木喜出望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想了一会儿,觉得现在时机应该成熟了,缓缓地说:“阿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白郃看了一眼许木。

许木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朝向窗外。

许木一直沉默地盯着窗外看,良久,他才转过头来,注视着白郃,认真地说:“阿郃,你想要找到凶手,为阿月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嘭——”

重重的关门声。

白郃启动车子,快速地驶离了这里,留下车外一脸茫然的许木。

许木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非常认真地说出他想要帮阿郃找寻凶手后,白郃的脸色立马变了,语气也变得激动了许多。

“不需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留下这一句话,白郃便匆匆下了楼,离开了如是餐厅,许木不敢拦住她。

看来阿月的事对阿郃的冲击还是很大的,许木心想。

白郃驾驶着汽车,手指快速地在方向盘上敲着,脚下油门紧踩。汽车呼啸向前,超过旁边一辆又一辆的车。路上的行人纷纷被这辆奔驰车所吸引,开得如此之快,又是哪个醉酒驾驶或者不要命的富二代吗?

白郃将车开到自家小区门口,才慢慢地减缓了车速,驶入车库,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心情。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向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自己,只要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及白月,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冲动的事。

待会儿再跟许木说声抱歉吧,白郃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家中,家里的保姆问白郃吃了吗,白郃点了点头,走上二楼,恰好碰到迎面下楼的杨子介。

“舅舅。”白郃叫了一声。

杨子介点头示意。

杨子介已至中年,但身材魁梧,身子将楼梯占了大半。

“你在外面吃好了?”他问。

“嗯,是,我见到许木了。”

“许木?”

“小时候跟我们玩得很好的那个小胖墩,小学时,全家搬去了国外。”

“哦。”杨子介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记起来是谁。

“你……”他看了白郃一眼,发现她呼吸有些急促,“你上去好好休息会儿吧,今天别进那个房间了,咳咳……”他突然双眼紧闭,捂着肚子蹲坐在楼梯上。

“舅舅,你……”白郃担忧道。

杨子介从兜里拿出一瓶药,颤颤巍巍地往嘴里灌去,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然后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老毛病了,反正也没多久了,趁着还有时日,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白郃本想去扶杨子介,见杨子介摇手,便放弃了。

“计划都差不多了,只等周五晚上会不会见到他了,这个人竟然……呼……”白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子介拍了拍白郃的肩,关怀地看着她:“小郃,你别想太多了,上去好好休息,休息够了,为下本书找灵感,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可是舅舅……”

“什么都别说了,去,上楼休息。”杨子介口气加重,严肃地说。

“是。”白郃慢慢地走上了楼,低垂着头,像丧气的兔子,令人垂怜。

“唉……”杨子介看着白郃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向楼下走去。

白郃回到自己房间,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左手拿起手机,在手机上敲击一会儿,随后放下,右手从桌上的小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东野圭吾的小说《虚无的十字架》,翻了开来,似乎只有在书中,她才能真正地找到自己。

看着书,白郃突然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趣事,苦涩一笑。

那是一个午后,她在路边的咖啡厅喝着咖啡,看着书,正好也是看的这一本《虚无的十字架》。途中,一个推销的小哥上前向她推销公司新出的产品。

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白郃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而是认真地听着推销小哥的介绍。最后,见小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好打断他,说明自己对他的产品没有购买的欲望。小哥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说了声抱歉。随后他看到她手上的小说,便问了一句:“小姐,你是基督教徒吗?”

她一时没听清,“啊”了一声。小哥声音加大重复了一遍:“小姐你是基督教徒吗,这个‘十字架’这本书……”

白郃当时差点没有忍住,只好憋着笑跟小哥解释这是一本东野圭吾写的悬疑小说。

当时气氛十分尴尬,小哥打了个招呼,然后逃之夭夭。

时间嘀嘀嗒嗒地流逝。

夜深了,人静了,小区内十分静谧,偶尔会有一两声不知是蛐蛐还是蝈蝈的叫声,为这无声的黑夜,加上音符,增添乐趣。

白郃趴在桌上,手臂下压着《虚无的十字架》,书被翻到了第175页,上面标注了一些批注。仔细一看,会发现都是白郃留下的寻找灵感的笔记,上面写着一些作案手法、作案动机,还有人物关系。

电脑还开着,只不过因长时间没有触碰,自动转换成息屏模式,门上方的空调依旧“呼呼”地工作,不遗余力地吐着冷气,白郃穿着短袖,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五晚上。

山阅大厦十楼的1001室。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礼堂,正北面是一个主持台与超大的LED显示屏,台下摆放着四张长桌,长桌被白色的桌布覆盖,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水、甜点与水果。

“山阅尽”的晚会就在这里举行,来的人非常多,占满了大半个礼堂,约莫百人。

一身白色礼裙的白郃和一身黑色礼服的许木站在人群中,端着酒水的服务员路过,示意他们取酒。许木取了两杯,将其中的一杯交给白郃,白郃本想拒绝,但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接了过来。

晚会还要5分钟才开始,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准备好了,只等时间到了便开始。

许木本想四处逛逛,结识一些新朋友,但由于白郃在身边,想着还是陪着她好。自上次的事情过后,许木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本想打电话问一下原因,但又害怕白郃生气,便什么都不敢做,只能默默地打开电视看球赛。好在后来收到了白郃发来的道歉短信,她称自己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让他担心了,于是他打消了心头的顾虑,原来不是自己惹她不高兴。

这样一来,许木便决定要多陪在白郃的身边,让她感受一下好朋友的温暖。

晚会上有几个人过来与白郃搭讪,还有个人想要与白郃喝酒,许木看了一眼白郃,得到白郃的默认后,便一一挡了下来。

白郃本来不喜欢交际,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际交往上,与其广泛交友,不如多看一会儿书,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

许木却不同,生性活泼的他更加喜欢交友聊天,他对这种情况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就跟这群人聊得火热,还时不时说一个笑话,惹得众人哄笑。

八点一到,晚会开始了,许木身旁的人也散去,回到自己的圈子里去。许木看似自然地拉起白郃的手,见白郃没有抗拒,心里十分亢奋,便拉着她朝主持台靠去。

主持人先是大致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众人在晚会上玩得开心,随后才说了晚会的重点。晚会期间会公布本周周末的活动安排,不同的是,这一次周末活动会分为好几个地方,大家可以自行选择。

这话一出,礼堂内一阵欢呼,似乎在赞许这一次不同以往的安排。

许木也十分激动,他看出白郃脸上的疑惑,便告诉白郃:“之前的活动安排都是‘山阅尽’决定好地方,由会员投票选出最想去的地方,选到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的会员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没有被选到的会员就会由俱乐部安排来回的车程,只是路上就没有俱乐部的相关人员跟着了。”

许木顿了顿,想了一会儿,继续说:“这一次,与以前的都不一样了。俱乐部选出来的地方,都由俱乐部安排全程,我们只需要选择我们想去的地方,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俱乐部搞定,而且他们会安排得尽如人意。”

白郃点头表示知道了。

许木还想继续说下去,主持人似乎并不给他机会。

大型LED显示屏亮了,上面依次显示了七张图片,下面写了地址,是这一次活动的目的地。

主持人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这些地方,许木和白郃并没有认真听主持人在说什么。

“你打算去哪个地方?”许木压低声音靠近白郃的耳边说。

白郃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朝着在场的人群中扫视着。

“我再看看。”

主持人还没有介绍完,场中已经有人开始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了。从主持台上取一张黄色的便笺,在上面写上名字,之后投到活动地点相对应的收集箱中。

白郃还在观望,许木早就跃跃欲试,却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等待着白郃做决定。

白郃深邃的目光扫过人群,迟迟没有做出决定,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许木略感无奈,呆呆地站着可不符合他的风格,他走向长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放在嘴里啃起来。

第一口苹果下肚,正想咬下第二口,许木看到白郃朝主持台走了过去,他赶忙把手中的苹果丢到垃圾桶内,追上她。

拿了黄色便笺,白郃迅速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投到“白云山”的收集箱里。

许木疑惑地看了一眼白郃,也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跟着白郃投到同一个收集箱内。

“白云山?这不是隔壁市的那座险山吗?看来阿郃还是很喜欢挑战自我的嘛。”许木心想。

写完便笺,白郃走回原来的位置,目光冰冷地看着人群。过了小半会儿,等到所有人都投完票后,主持人请出了七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并告诉大家这七个便是各个地方的活动负责人,负责大家之后的行程安排。

许木拉着白郃朝负责人走去,说是要带着她认识一下。

白云山的负责人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身高一米八左右,他微笑地面对着大家。

许木走上前去,与他打了个招呼。这时,白郃发现,选择白云山的人都靠拢了过来,加上自己与许木一共六个人,其余四人两男两女。

负责人数了数围在他周围的人,确定人数之后,点了点头。他轻松地拍了拍手,笑着说:“好了,看来人数齐了。大家好,我是这一次白云山之行的领队。我叫王腾,也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

王腾快速地扫视在场六人,目光在掠过白郃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不留痕迹地转向下一个人。

“为了方便大家出去玩的时候都能够更好相处,不介意做一个自我介绍吧?”王腾粗略地将每个人的长相记在心里后,对着白郃说道。虽然话是对大家说的,但看样子他对白郃更感兴趣。

“我我我,我先来。”许木举手示意,“我叫许木,男,今年二十三岁,刚回国不久,特别喜欢运动,在场有没有跟我一样喜欢运动的呀?”他两眼放光,期待地看着其余几人,这模样引得另外两个女生发笑。

“男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是男的。”似乎不爽许木的样子,其中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短发男子不屑地说,这让许木不满地瞪着他。

“瞪什么瞪,我说错了吗?”红发男子不依不饶。

眼看着许木要上前与红发男子发生冲突,王腾连忙打圆场:“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大家以后要一起相处的,先介绍自己。”

白郃伸手拉了拉许木的手。

许木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白郃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却没有看着他,他只好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便不说话了。

红发男子看了一眼许木,随后也看向了白郃,他的眼神在白郃身上游离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叫罗胜,二十三岁,爱好女。脾气暴躁,希望不要有人惹我。”说完这一句话,顶着一头红头发的罗胜便退回自己的位置,退回时还看了一眼许木,似乎最后一句话是专门跟他说的。

许木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火气,想要冲上去揍趴罗胜,却被白郃紧紧地拉住了。

罗胜边上的男子向前迈出一步,仿佛对此时的气氛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大家好,我叫关轩,是一名心理医生。”说完,他安静地退了回去。来时自然,去时也静,似乎说的就是他。

边上两个女生也主动地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顾兰, 一个叫张巧盈。

短暂的会晤虽然夹杂着不愉快,但总算是互相认识了对方。王腾随意讲了两三句话后,便让大家自行活动,在晚些时候将具体事宜以短信的方式通知大家。

“实在是太气人了。”许木两手抱拳,握成拳头的手不停地敲打着另一只手。

白郃目光冷峻,并没有说话,许木看了她一眼,吓了一大跳。

“没事,阿郃,我不跟他计较,不生气了。”许木以为白郃这是在为他生气。

白郃身体微微发抖,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次:“并不是,我只是想到了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能告诉我吗?”

“不能。”白郃重重地摇头,果断而且坚决。

许木抿了抿嘴,显得有些无奈,只好两手抱胸,斜靠着正在朝一楼下落的电梯,眼睛出神地往前看。

出了山阅大厦,白郃跟许木打了个招呼,拒绝许木想要送她回家的提议,便急匆匆地驱车离开了。

许木心情复杂,白郃变得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七八年未见,但是变化实在是太大。或许是父母的去世与妹妹的悲剧,让以前活泼可爱的人变成现在这样冷漠无常。他轻哼一声,望着白郃远去的身影,想要好好照顾白郃的想法,在他的心间悄悄萌芽。

白郃回到家,急匆匆地上了二楼,来到杨子介所在的房间门口,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她伸出手,微微发抖地在门上敲着。

“舅舅,你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白郃又敲了下门。

“舅舅。”

依旧没有回音。

白郃下楼来到保姆所在的房间。

“董姨,你睡了吗?”

门被打开,出现了上次在厨房做菜的中年妇女。

“小郃,怎么了?”

“你知道我舅舅去哪儿了吗?”白郃急促地问。

“老杨……老杨好像出去了吧?晚饭的时候,我就没有看见过他。”

“好吧。”白郃咬了咬嘴唇,失望地转过身,两手抱着胸,“董姨早点休息吧。”

“小郃,小郃你没事吧?”董姨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白郃,不由得心疼。

“没事,我就找我舅舅有点事。”白郃摇了摇头。

董姨担忧地看着白郃,伸出手,在白郃背上轻轻地抚摸:“你舅舅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累了吧,你先去休息,等你舅舅回来,我再去叫你。”

“那谢谢董姨了。”在董姨的手触碰到白郃的一刻,白郃发抖的身子慢慢地平稳了。

“那你快上去休息。”董姨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她在七年前就来到这个家,那时候白郃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只有白郃、白月和杨子介三个人,杨子介不能全然照顾好二人,于是便去家政公司找到了她,这一干,就干了七年。

目睹着白郃、白月两姐妹长大,到现在就剩白郃一人,董姨心头也是十分痛惜,这七年,她早已经将两人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

白郃离开董姨房间,朝二楼走去。

董姨看着白郃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才关上了门。

白郃没有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绕过自己的房间,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站在那一扇显得破旧的门前。

思考良久,白郃还是弯腰从地毯下拿出钥匙,打开门,摁亮了里面的灯,反手轻轻地将门关上。

随着门慢慢被关上,漆黑走廊上唯一的光源也逐渐由粗变细,慢慢变成一束、一丝,最终被黑暗所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间的灯亮了,原本充斥楼梯间的黑暗如溃败的军队,向一切能躲藏的黑暗角落逃去。

沉重的步伐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听得出来,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上楼了。

“哐——”

白郃猛地打开了门,正好看到刚上二楼的杨子介,杨子介也看着她。

“舅舅,我找到了。”白郃说。

“找到了?是他吗?”

“是他!”白郃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决定什么时候去了吗?”

“刚刚收到短信,明早8点就出发。”

“去哪儿?”

“白云山,”白郃一顿,想了想后继续说,“许木也会去。”

“许木?他去做什么?”

“他也在那个俱乐部,而且跟我去同一个地方。”

“嗯。”杨子介摸了摸长满胡须的下巴,眼睛注视着地面,粗壮的手放在门上的把手上没转动。“他不会碍事吧?”

“不会的,他现在似乎还是喜欢我。”白郃又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他上次说过他会帮我……”

“帮?他怎么帮?”杨子介反问,“别想太多了小郃,一切交给我吧。他不碍事就行了,还有你,你只要注意保护好你自己。”

“嗯,我知道了。”

“那就早点去休息吧,现在很晚了。”杨子介转动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随后关上。

白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思绪复杂。

是的,也只能靠舅舅了,其他人都不值得相信,况且好几年前的友谊恐怕到现在也没剩多少了吧。白郃自顾自地喃喃着。

第二天,白郃早早地醒了过来,散乱的发丝垂在眼前,掩盖着疲惫的眼神。她坐起来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无力地看着四周,似乎昨晚并没有睡好。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昨晚王腾给去白云山的六个人都发了短信,约定今天九点到山阅大厦会合,一同出发前往白云山。

白郃洗漱过后,带上昨晚整理好的行李,里面装有常用的药品、防虫喷雾、手电筒、剪刀、压缩口粮、一捆登山绳、纸巾,还有一小瓶装的防晒霜,便下楼驱车前往山阅大厦了。

早上八点,山阅大厦就有许许多多的人出入了。

大厦前的广场上,有一个旗台,上面矗立着五根旗杆,最中间的那一根最长,挂着五星红旗,其他四根则挂着不知名的旗子。

旗台边停靠着数辆大巴,在一辆蓝色的大巴边上,白郃几个人正站在那儿。

除了带队的王腾,此次去白云山的会员一共六个人,白郃、许木、罗胜、关轩、张巧盈都已赶到集合地点了,现在还少了一个。

看着还有人没到,罗胜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白郃与关轩面无表情;许木对着白郃有说有笑;王腾看着手表不知在想什么;张巧盈靠着车,一页页翻着自己所带的时尚杂志。

大概过了20分钟,罗胜脸上的不悦之色越来越重,嘴巴轻微动了动,似乎是在咒骂什么。

王腾从手表上移开了目光,转向远处。

又过了10分钟,临近8点40分,顾兰还没有到。罗胜在一旁早已经开骂,但并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去阻止,只有许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狠狠地瞪了回来。

8点50分,王腾让五人上车等候,自己则一个人在车外。

大巴宽敞,座位绰绰有余,42座让六个人选择,基本上一个人占了一个两人位,只有许木,选择坐到白郃边上。

白郃坐在临近窗户的位置,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补眠。

许木想要说些什么,看着闭着眼休息的白郃,又不忍打扰。

终于,在快要到9点的时候,王腾上了车,后面跟着一个梳着长马尾的女人,正是顾兰。

顾兰上车的第一反应便是有点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大家都到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跟白郃一样,闭目养神。

王腾数了数车上的人,虽然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车上的人数,但他还是不放心。

核对人数后,他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车便缓缓地启动了。

许木侧着脸看着窗外,或许是在看着白郃。

广场上此时只有王腾负责的这最后一辆大巴,其他的大巴都早已经出发了。

大巴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穿梭行驶。

似乎是因为周六的缘故,街道上的车比平常时候少了许多,大巴一路高歌猛进,开上了高速公路。

车内,王腾站了起来,看了眼众人,有人闭目养神、有人欣赏沿途风景、有人低头看书,还有人低头打着电游。

王腾象征性地清了下嗓子,将没睡着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开始讲解这一趟旅途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另外还着重介绍了一下白云山的历史。

许木饶有兴致地听着,但王腾说故事的能力实在太差,他听了一会儿便兴致全无,继续侧着脸看向窗外。倒是一旁的关轩十分感兴趣,跟王腾你问我答,有来有往,从白云山的神话传说,再到“山阅尽”的发展历程,乃至中国古代王朝更替,两人聊得津津有味。

许木虽然看着窗外,却慢慢地被两人所讲的内容吸引过去,虽然没有加入他们,但俨然成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白郃与顾兰依旧闭目养神,没有被他们吵到,罗胜、张巧盈也出乎意料地加入了话题探讨。

四人分别谈论起自己的职业,王腾是“山阅尽”俱乐部的员工、资深会员,这不必多说。

罗胜在说到自己时,俨然一副神情桀骜的样子。

原来这家伙是个纨绔二少,难怪这么嚣张。许木心想。

关轩是一位心理医生,毕业于一流大学,之前在B市的某大学进修,现在在A市有自己的心理诊所。似乎与白郃一样,他在行业内有着一定的名气。

关轩为了显露出自己的真才实学,还特意对在场的所有人进行了心理分析,讲到许木的时候,许木竖起耳朵听着。

“这位男士,体格健壮,外表看起来虽然成熟,但是从为人处事与言行举止上看,心理年龄较小。而且他,似乎对那位美女有意思。”关轩笑道。

这句话一出,众人忍俊不禁。

许木略显无奈,是的呀,他就是喜欢白郃,又怎么了?

讲到白郃,关轩说道:“这位美女,从外表和行为举止上看,细心、思维缜密、逻辑清晰、做事追求完美。接触得不多,只能猜想到这些,而那位……”他指了指远处的顾兰,“完全没交流,不知道。但是,倒是挺守时的。”

众人大笑。

路途遥远,大巴呼啸在宽阔绵长的高速公路上,离目的地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众人在车上聊得累了,便也散去,各做各的事,或是闭眼休息,或是低头看书,或是欣赏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车终于到了目的地,缓缓地驶进停车场。

王腾叫醒众人。

下了车,众人发现这是一处酒店的地面停车场,除了这一辆大巴车外,还稀稀疏疏停着其他的小轿车。

大家收拾好东西,便向酒店走去。

王腾在酒店前台出示了“山阅尽”的工作证后,工作人员热情地为一伙人鞍前马后,帮忙拿行李、带路。

“山阅尽”服务周到,名声在外,在这远离城市的酒店里,给每个人准备了单人房,许木的房间在白郃的对面。

等到大家在各自的房间里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王腾便来敲每个人的门。

现在是中午12点半,王腾准备带着大家去饭店吃饭,填饱肚子。众人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面露喜色,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没想到罗胜拒绝,称自己想一个人出去逛一逛。关轩也推托了。

最终只有五个人,前往预订好的饭店,是一家位于白云山山脚的老店——藤苇酒家。

该店装修风格古色古香,透露出一种典型的唐代木建筑风格,斗拱、大木作、房梁等都体现出了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形体稳健,庄重大方。

王腾率先走了进去,选了一张刚好可以坐下五个人的桌子,五人分散开坐下。

藤苇酒家不大,身穿灰色短袖的老板亲自接待的他们,白郃一行人坐在座位上,等着老板过来递送菜单。

闲着无聊,许木四处打量着这家饭店,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戳了戳白郃,小声地说:“你看那个老板,身材很魁梧啊,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白郃顺着许木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老板正拿着菜单朝他们走来,从外形看上去,身材确实十分魁梧,比许木还壮上几分。

白郃只是稍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便收回了目光,她知道他是谁,也很熟悉他。

“你们需要点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

大家抬头看向魁梧的老板,只有白郃没有抬起头,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杨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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