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事情也算是赶了巧了。

郑云也自认为在医术上一点就通，要是早十几年，他见到柳茉这样年轻却有这样的医术，难免会羡慕嫉妒，移了心性。

现在的他已经是天命之年，见到柳茉这样的少年天才，只有欣喜的份，却生不出什么负面情绪来。

话虽如此，他到底还是心怀震惊，对台柳茉的态度自然也不像之前那样以长辈自居，说话间也隐隐带上了平辈切磋的意思。

“柳大夫，你既然看出他中了毒，那能不能看出这毒是哪一种？到底是怎么染上的？”

“这个陈大明无论是指甲、舌头，还是眼睛，都是非常明显的铅汞中毒的症状。”

柳茉慢慢的道：“他之前悄悄按照我的方子吃了药，那方子是温胃散寒用的，主要有甘草、黄连……丁香以及姜黄。看的指甲，可以判断出他体内的铅汞之毒是慢慢累积而成的，而这种毒与方子中的姜黄相冲，所以才会引得毒性突然发作了起来。”

郑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说，他倒是误打误撞的救了自己一命。”

随后，他话锋一转，道：“只是柳大夫，这铅汞是什么东西？”

柳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个年代并没有铅汞这种说法。在这个时候，铅和汞多用于女人的胭脂水粉和道士们的炼丹，所以通常情况下，人们把这种东西叫做丹毒。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有些歉意的冲着郑云笑笑：“不好意思，郑大夫，铅汞是我自己的平时日私下里的叫法，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中的应该是丹毒。”

说完之后，她看向陈大明，道：“在你家附近，可有道馆或者是加工胭脂水粉的地方？”

陈大明一愣，随后闭紧嘴巴不肯回答，只是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啊！我想起来了！”王铁牛的媳妇突然道，“我们村南边的山脚下有个道观，那方圆几里都是道观的产业。前阵子我看陈大明的媳妇悄悄往道观那边走，就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告诉我，陈大明看道观旁边的地都空着，那儿又恰好有一条小溪，就悄悄的在小溪边上开了一亩多的地，专门种些蔬菜供自家吃用。”

她看着柳茉，道：“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柳茉和郑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

当然有关系了。

道士们整天不是画符就是炼丹，这些东西里面都有大量的铅汞。他们把周围的地还有小溪圈起来，也是怕污染了这些地方，让铅汞的毒性流传到外面，这才不让外人靠近。

这个陈大明也是自己作死。他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跑到小溪边上去种菜？

那些道士们常年用溪水洗刷占了铅汞的器具，时间长了，溪水周围的土地多多少少也会沉积一些毒素。

这样的地种出来的蔬菜，寻常人吃了怎么可能不生病？

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陈大明却反应过来了——

他中了毒，很可能会死！

而且这毒还是道观里面流传出来的！！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去琢磨该怎么跟道观要求赔偿了，只是冲着柳茉大声道：“有关系！一定有关系！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我中毒的！！”

他满是期待的看着柳茉，道：“柳大夫！你既然能看出我中毒，是不是也能治好我身上的病？”

柳茉点头：“是！铅汞之毒虽然要命，但你现在中毒不算太深，不是没有办法救治。”

“真的？那太好了！”陈大明顿时喜出望外。

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道：“柳大夫，你现在就给我治病吧！我昨天又晕又吐，胃疼了半个晚上，实在是难受的不行！你赶紧把我治好吧！！”

郑云闻言心中一动，正要出言阻拦，却见柳茉歪着头，看着陈大明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治病？”

这句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很快，陈大明便反应过来，大声道：“我中毒了！你是大夫，你为什么不应该给我治病？”

“是吗？”柳茉看着他冷笑，“谁说是大夫就一定要给你治病的？”

她看着陈大明，一字一字的道：“你从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心里就盘算着怎么污蔑我和和安堂，怎么在我们身上捞好处。你明知道我没有给你开放抓药，还硬是赖着我索要赔偿！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我为什么要花费时间救你？我是大夫，可是我不欠你的！想要治病，你去找别人吧！”

上辈子见过不少人去医院无理取闹，甚至干脆对医生行凶的新闻，柳茉是发自内心的讨厌陈大明这种人。

她是大夫，不是圣母，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她有选择病人的权利。

陈大明这个人贪婪无耻，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什么大夫，他这种明摆着讹人的行为不就成功了？

这种人，就得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才行！

再说了，他中毒不深，其他的大夫也不是不能治，她根本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是？

眼看着柳茉态度坚决，陈大明终于害怕了。

他一边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两个壮汉的钳制，一边大声对柳茉求饶道：“柳大夫！我错了！你原谅我吧！都怪我被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柳大夫！”

“发慈悲是菩萨的事情，我不过是个大夫。”柳茉冷冷的道，“你不是有本事找人看药渣配药吗？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再找他帮你解毒就是了。省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再闹上门来，我可不想沾上这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之后，她面色冷肃的道：“还请两位帮忙把他扔出去，回春堂还有不少病人，别耽误了其他人的医治才好！”

陈大明听了哪里肯干？自然又是求饶又是发誓的希望柳茉给他治病。

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抵不过两个壮汉的力气，就这样一路大呼小叫的被人给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