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镜！！”

“莫非，是以前的人，把真正的意思弄错了？”

先往左边过去，在距离那青色铜镜约一丈时，陡然间光亮大盛，镜中赫然出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儿。

不同的是，那人高近一丈，着一色青袍，背负双手，一脸的孤傲冷漠。

似乎，又不是自己的镜像……

与他对视一眼，冯宽只觉得心惊胆颤，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赶紧来到中间，红色光亮忽然消散不见。冯宽心内一定，走近一看，镜中的那人倒是跟自己一般无二：

冯宽笑了笑，镜中那人也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镜中那人也同样摸鼻子；旋转一周，镜中人跟着旋转一周。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梦镜」嘛！”

可久而久之，冯宽又觉得实在没意思，又走开去了右边。

那褐色铜镜同样高近三丈。之前距离还远时，他就发现里面有个影子歪躺在地上，似乎在睡觉一样。

这会走近些，看清之后，发现竟也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儿，大小身量相仿。

只不过那人身着褐色衣服，正在酣眠当中，褐色的光亮，也并未因为自己的到来有所改变。冯宽油然生出一股亲切感，忍不住冲他喊了几声，没能叫醒他……

“好家伙，我睡觉做梦，你也睡觉做梦不成？”

正觉得好笑又无语时，陡然间，一声惨笑从铜镜后方传来。

冯宽心下一紧，当即绕过褐色大镜，然目之所及，皆黑如浓墨，并无一丝光点……

正犹豫要不要再往前去，不远处亮起一丝红光，传来一个虚弱却又熟悉的声音：

“司马兄，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啊？？”

冯宽一个激灵，“是冯……冯兄吗？不对！你，你不是已经……”

“司马兄还能记得我，实在是宽厚仁义啊。过来吧，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就在这时，身后青色铜镜中的巨人急声喝道：

“别过去，你现在才是冯宽！”

很快，那褐镜中人也随之醒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睡个觉也不让人省心。臭小子，你现在这么弱，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

最后一声，忽如钟鼓金石一般，让冯宽整个人一懵，随后在他脑海中不住地回响：

“还不回去……还不回去……回去……”

南院清竹轩，沈红绫、李清灵将昏倒的冯宽置于榻上，诊脉骇然发现，他竟没了一丝跳动……李清灵急得差点哭出来，沈红绫更是惊悔不已。

两人慌乱未定，一旁的小南忽道：

“两位姐姐，公子可能只是受了惊吓，魂游身外去了，唤回来即可。”

“公子！”

“冯二哥～你快回来啊！”

“冯公子……子虚……”

三人一个留在床边，一个跑到窗边，一个站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乱叫唤一阵，冯宽忽然弹坐起身，紧紧地捂住耳朵，口中直直念叨：

“好了好了，别念了行不行，知道啦……我马上就回去，真是吵死人了！”

三人身体同时一震，一起又回到床边，小南长出一口气，笑道：

“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公子你没事吧？”

“冯二哥……你终于醒了！刚才你那个样子……差点吓死我了……呜呜呜……”李清灵紧紧抓着冯宽胳膊，又哭又笑。

沈红绫歉疚不已，“都怪我……”

眼前一亮，那讨人厌的声音终于消失，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冯宽缓缓睁开眼：

左边是微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沈红绫，右边是笑着流泪的李清灵，正前方是笑靥如花的小南……

恍惚间，好像刚才那梦并未做完一般，冯宽又发了会呆，直等嗅到三人的体香之后，才完全清醒。

一时没人说话，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

“那啥，我有那么帅么？怎么这会……都把我围上了呢？”

“嘻嘻，公子你当然帅啦！”

“冯二哥臭美！”

“噗……”

沈红绫下意识地以袖掩面，却发现自己脸上还戴着面纱，有些尴尬地重新放下。

“什么东西这么香？”

冯宽吸了吸鼻子，话音刚落，梦寻在外传话道：

“菜上齐，大家可以出来了！”

李清灵笑道：“冯二哥，在吃这方面，你还是没怎么变，跟之前一模一样。”

“哈哈哈……要不是被围着，又被你们身上的香味干扰了，我估计，还能更早一些发现。走走走，吃饭吃饭！”

冯宽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下来。沈红绫绕前过来，一脸认真地问：

“冯公子，你真的没事吗？刚才……”

“没事。睡了一觉而已，能有什么事？”

冯宽笑着摇头，“哎对了，刚才我到底怎么了？我只记得……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嘶……头痛！刚才明明还记得一些，现在，好像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没事就好，想不起来就别想！”

李清灵连忙劝道，“别又……呃，梦里稀奇古怪，实在正常得很。”

冯宽揉了揉脑袋，点点头。

一会上席饭毕，喝了会茶，陡然聊起王芸梓来，冯宽、李清灵皆沉默难言，沈红绫便宽慰道：

“芸儿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有那头灵性的驴跟着，应当不会有事的。只是现在……她人可能不在江陵，也不在京城而已。”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冯宽眼睛一亮，“多亏了沈姑娘提醒，那驴名叫小青，毛色怪异，品相出众，只要能找到它，芸儿妹妹肯定也不远了！”

李清灵连忙附和，“事不宜迟。冯二哥，你要不先回去吧，找郡主好好说说这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嗯……”

冯宽看了看小南，“南姑娘，等做好茶叶，也拜托你，向公主殿下提一下这事，我先谢过啦。”

“小南记住了！”

沈红绫恋恋不舍地送三人出了院子，等他们刚走两步，又忍不住道：

“冯公子……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冯宽停步回头，不自然地笑道：

“沈姑娘还有何事？”

沈红绫咬了咬唇，连连跺脚不说话。

李清灵看得明白，连忙拉着小南往前走，“冯二哥，我们在静心阁等你。”

“我……我要一直跟着公子。”

小南弄不清楚状况，有些不情愿，想甩开李清灵时，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冯公子，这里……说话不方便。”

沈红绫说话细若无声，冯宽却依然听得清楚。见她回身进门，稍作犹豫之后，摇摇头，还是跟了进去。

重新回到屋里面，冯宽等待一会，沈红绫从内室掀开竹帘出来。

换了身黑色衣服，去了面纱、又散了发髻，那天仙一般的面容，秋水般的眼睛，垂如青瀑的长发，一瞬间便唤起了冯宽内心深处的那些记忆。

“绫儿姑娘……”

沈红绫淡淡一笑，“公子还记得我？”

“从不曾忘……绫儿姑娘，你，依然还是你。可是我……”

冯宽不敢多看她，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摸了摸自己已然长长不少的头发。

“我，跟之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公子始终都是公子！那时我不告而别，本以为，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公子了，没想到这么快又……”

堂内一时安静，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沈红绫顿了一会，又浅浅笑道：

“听说公子，拜了武当张道长为师？”

“嗯。”

回想起在山上的时光，冯宽开心笑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开始，我是非常拒绝的，师父他非要逼着我上山，最后……只好勉为其难了。”

“张道长那种世外高人，竟被你数落嫌弃成这样……”

沈红绫掩面轻笑，“公子可有修习道法？”

“哎呀，忘了跟你说！”

冯宽拍拍脑袋，“绫儿你不知道，那会你教我的聚仙术，和师姐教我的玄阴真法，竟然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沈红绫倒是毫不意外，“要是不一样，那才是真真奇怪了呢！”

“哦？”

冯宽若有所思，沈红绫忽又认真道：“公子，如今修炼到第几层了？”

“好像是第六层。哎，这些天我试过好几次，可一直都没法突破……”

“什么？”沈红绫一惊，当即站起身来。

“绫儿姑娘也觉得，我太笨了对吧？”

冯宽苦笑一声，“我师姐之前说，要等到第七层之后，才算小成。哎，可自从到了京城之后……别说突破了，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会忘了练功，实在惭愧……”

沈红绫摇摇头，“公子，能否让我查看一下？”

冯宽连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之前就因为这个，我师姐的真气都被我吸了过去，还导致她修为大降……万一再伤到绫儿姑娘，我……我可就罪无可恕了！”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

沈红绫一时震惊无比，愣了半天，凝神朝四处看了看，又赶紧过去关紧门窗。走到冯宽旁边，凑向他耳旁低语道：

“公子，切记切记！此事……万万不可再对人说起！京城虽然不是神京，可这里同样也有晋阳宫的耳目影子。

还有，不到万不得已，公子千万不可随意动用真气，特别是遇到武道高手的时候，但求自保即可！”

香兰在侧，芬芳馥郁，一开始只是耳侧酥麻，很快传遍全身，冯宽渐渐喘不过气来。右手赶紧扶住桌子，才将将稳住身体。

等沈红绫说完走开，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称是。

轻咬丹唇，沈红绫又继续说：

“公子，突破到第七层的时候，通常会伴有天色异象。到时……最好让绫儿来为公子护法。”

“多谢绫儿姑娘！”

冯宽心下感动，苦笑一声，“只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突破。总不能……每次稍微有感觉，都过来麻烦你吧。”

“公子说的也对。”

沈红绫讪讪一笑，“其实很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跨过这道门槛。不过，公子你不一样，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迈过去。”

短暂沉默后，沈红绫眼神落到冯宽脖颈处，见那里空空落落并无一物，不禁疑道：

“公子，之前……你胸前的那块黑色石头，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