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当然不可爱啦,这道理我也明白。”
冯宽听岔了话音,略带羞涩道:
“嘿嘿,不过……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可爱不可爱的,没必要讲究这些,对吧?”
“可爱你妹!谁跟你扯这个了?走啦走啦,在门口站半天,一会被人看见,还以为是从哪里过来、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呢!”
杨应彩拉着他往偏门去,冯宽一边走,一边苦笑道: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话给学去了?还有……我本来就是乡下人呀,这又没啥。
只是,彩儿妹妹这气质这装扮,要是还有人把你当乡下人,那估计是眼瞎呢!”
杨应彩心里喜滋滋,面上却努着嘴没显露出来。
两人刚进门,有下人过来,说杨素在书房等他们,杨应彩点点头,也不要人带路,自己领着冯宽便往里去。
又过了几道门,穿堂绕廊半天,冯宽直感觉有些头昏眼花,心想着要是让自己一个人走,估计很快就会迷路。
“冯大哥,已经到了,这里就是我爹爹的书房,一会你……”
“嗯,怎么,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么?”
“反正……哎呀,见了我爹爹之后,你尽量好好表现吧。我……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就不陪你进去了!”
说完,杨应彩不由分说地赶忙跑开了。
“哎哎……你这……”
对方一下子没了影,冯宽哭笑不得:
“这他妹的,算什么事啊!让我一个人去见那小老头?不久之前,还不小心冲撞过他的,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唉……”
就在这时,从屋里面传来杨素清亮有力的声音:
“谁在外面?”
“完了完了,被人发现了……”
“慌什么慌?不就是国公爷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帝咱都见过几回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嘛!”
一番心理斗争过后,冯宽清了清嗓子,当即回道:
“杨大人,那个……是彩……郡主带我过来的,说您平常一个人无聊,让我过来陪您说说话。”
“进来吧。”
书房门虚掩着,冯宽轻轻推门进去,看见杨素坐在远处角落的书桌后,低头正拿着什么东西看,并没有理会自己。
暗自做了个深呼吸,轻迈脚步慢慢靠过去,冯宽也不说话,往他处略微扫了一眼,发现杨素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对联:
“风云三尺剑,花鸟一床书!”
冯宽默念几遍,随后在原地,微低着头,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先开口说话。
似乎想到一块去了,两人一个坐一个站,都不开口说话。
书房内一阵长时间的安静之后,最后还是杨素先开了口:
“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杨素仍旧低头看着桌面,上面有张二尺见方的宣纸。
冯宽伸长脖子,只看到有几行字,只是字迹倒着与他相对,一时想不明白具体是什么,略想了想,回道:
“上面字数不多,排列有序,应该……是诗文之类的吧!”
“嗯,这桃花诗,是你写的?”
杨素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冯宽一个激灵,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当即苦笑道:
“当然不是!是我之前,从桃花仙人那里听来的!”
回答完毕,冯宽不禁暗自非议: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明明都说过很多遍了,都是从桃花仙人那里听来的,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杨素表情不变,继续认真地问:
“那桃花仙人,具体长什么样?”
“跟普通老头儿差不多,穿一身破旧道袍,腰间别着酒葫芦,面相也稀松平常,一眼望去,不至于让人生厌而已。”
“哦。”
杨素话锋一转,“你师父张仙君,他也是这个模样吧?”
“他……怎么可能?我师父虽说也是老头儿,可要比桃花仙人要帅多了,行动轻盈,道骨仙风,这个……两位郡主能作证!”
差点跳进坑里,冯宽不禁暗自庆幸:
“关于桃花仙人的诸多后续问题,还好自己平时专门做过准备,不然,恐怕会经常解释不清。”
杨素眉头轻皱,起身出来,背负双手围着冯宽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距离他约摸一丈远的地方。
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淡淡笑道:
“身子骨倒是不错,这半年,在山上,还是有所收获的吧?”
“呃……还好,力气活没少干,煮饭泡茶、挑水劈柴之类的,都做的很顺手了。”
冯宽摸了摸鼻子,顺势擦干额头的汗。
“你在襄阳救了小女性命,当时也没给你什么奖赏,甚至最后,还打发你到山上受苦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杨家做事,实在不厚道?”
冯宽没做多想,如实回答道:“在山上饿肚子、睡不好觉的时候,有过。”
“哦?意思是……现在没有了?”
“现在……偶尔也还有……不过也不多,只剩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冯宽讪讪笑道,“其实吧,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或一件事有了偏见,短时间内会很难消除,无非是隐藏得深与浅的区别!”
“哈哈哈,说得好!”
杨素抚须长笑,“嗯……月儿能对你青眼相加,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啊!”
杨应彩方才离开之后,在外面转了一圈,终究放心不下,又悄悄跑了回来,正贴在门外偷偷听他俩说话。
一开始两人不说话、保持安静的时候,她急得差点直接进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忍耐下来,杨素马上也开了口。
到最后,听到自己爹爹说出对冯宽“夸奖”的话,杨应彩既高兴又羞涩。
也就在这时,院里的一只小狗,不知何时竟跑了过来,死死咬住她的裙摆,玩的不亦乐乎。
“哎呀小白,每次来你都不理我,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走开走开,姐姐我呀,今天懒得理你!”
低声劝导几句,小白反而更加兴奋了。杨应彩一着急,挥手作势欲打,小白一惊,直接叫出了声……
“汪汪!!”
“谁在外面?”
杨素表情一变,冷冷瞥向窗外。
杨应彩灵机一动,自顾自地说:
“哎呀小白,姐姐找你半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再不乖乖听话,说不得哪天,就把你给炖了!”
说完,杨应彩强行抱着它进了书房,装作一脸自然地笑道:
“爹爹,你们两个,刚才聊什么呢?”
杨素一眼就看穿了她小把戏,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
“我怎么了嘛?又不是我想过来的,还不是因为它……”
杨应彩轻轻扯了扯小白耳朵,“臭小白,就因为你不听话,害得爹爹这么说我,以后不许这样了哦!
喂,臭狗狗,这样盯着我干什么?一脸无辜的样子,装得还挺像的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等下吃完饭,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冯宽在一边努了努鼻子,强忍着没笑出声来,杨素脸上挂不住,轻咳几声道:
“差不多得了,小白是你爹爹我养的,从来就没听过你的话!你呀……”
杨应彩当即放开小白,脸有些发烫。
杨素蹲身摸了摸小白脑袋,让它乖乖出门去,随后笑道:
“子虚啊,让你见笑了,这会饭还没好,趁着还有时间,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手谈?”冯宽顿时有些懵。
一听要下棋,杨应彩马上又恢复了神采,当即讥讽道:
“爹爹啊,就您这臭棋篓子,连我都下不过,还跟人手谈呢!”
冯宽这才明白是要下围棋,见杨素面色不悦,干笑一声,建议道:
“你们说的那什么围棋,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要不……咱们下象棋吧?那个,我至少还能走两步!”
“象棋?”
这下轮到杨素发懵了,杨应彩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
“冯大哥,什么是象棋?”
“楚河汉界,车马炮相士卒,你们……莫非不玩这个?”
冯宽有些不敢相信,见他二人又摇了摇头,不禁精神一振,连忙一脸兴奋地给他们讲解起规则来。
说到兴头上,他最后还在桌上,拿笔简单画了张棋盘。
杨素戎马一生,很快便对“象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赶忙叫来杨青,让他吩咐人速速造棋盘做棋子。
一会有人来传饭时,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黑。
三人过去入席。杨应紫随后过来,人还在厅堂外面,便听见里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什么车二平七、炮五进四等等古怪词汇,气氛相当热闹。
心下惊奇不已,杨应紫进去一看,只见冯宽坐在杨素、杨应彩两人中间,手上横着一块小木板,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二杨歪着身子听得认真,中途频频点头,完全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又等一会,杨应紫忍不住插话进来:
“父亲、月儿,你们这是??”
“阿紫也到了啊!那啥,子虚啊,咱们暂停一会,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杨素柔声笑道,“天色已晚,一会吃完饭,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明儿你得再过来。
到时有了棋盘,咱们必须真刀真枪、好好操练几把才行!”
不等冯宽答话,杨应紫耸肩干笑:
“我说怎么怪怪的呢,原来是冯公子啊!好久不见,难得来了府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杨应彩当即觉得不爽,“是我带他来的,难道也要跟你说?”
“咳咳……吃饭吃饭,都坐下!”
杨素赶紧和稀泥,“难得今日子虚过来,来即是客,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冯宽赶紧起身,连称“不敢当”。杨素拍了拍他肩膀,让他重新坐下:
“什么敢不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敢作敢当!”
说完,杨素一饮而尽,冯宽跟着一口干完,畅快笑道:
“大人说得对!身为晚辈,又是一介草民,能得大人当面指点,我敬您三杯!”
说完,冯宽连续干完三杯烈酒,面不改色气不喘。杨素见了大声叫好,也陪着走了满满一大杯。
“冯大哥,光喝酒对身子不好,先吃点菜吧!”
杨应彩连忙给冯宽夹菜倒茶,杨应紫忽然觉得,和他们一比,自己倒像个外人了,看向冯宽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
“这小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月儿迷得团团转也就罢了,竟然这么快……又让父亲也对他和颜悦色,甚至礼为上宾……”
酒过三巡,杨素几杯酒下肚,带着醉意问道:
“子虚啊,你现在年纪看似不大,其实也不小。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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