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父亲
?我爸平时不接手机,他虽然在化工厂作为一线研发人员参与重点研发项目,脑子也转的很快,学历也不是盖的,但手机总是用不灵活。我推荐他了好几款坚固如砖头的手机,甚至是砸不坏、长时间浸水都能正常通话的手机,他都能在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内把某些按键或是程序用坏。再不然,实在没地方能让他按坏的,他也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残缺不全、屏幕裂成蜘蛛网般的手机对我说:“乖儿子,今天手机一个不小心砸了,让你那个卖手机的初中同学帮我换一个壳吧。”
我实在没办法吐槽我爸这种手指不长螺纹的属性。感情他知道我那个初中同学家庭贫困,读不起高中就直接去电信市场卖手机去了,他还故意砸坏几个手机给我同学多几桩生意接济他呢?
我这下担心就只担心他忽然接起电话手机就顺着衣袖滑到地上去了,听着刀郎心里就一个七上八下,刚好那边音乐就停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了起来:“喂,是哪位?”
我激动地说道:“是我啊!爸你现在在哪里啊?”
那声音听到了我说的话,忽然就转了个调子,疑惑道:“是文媛?你声音不对啊,不像文媛平时的声音,你全名报给我听下。”
我一听这声音明显是我爸,他讲话声音很低,问问题的时候尾音会稍稍抬高,语速中等偏快,跟人辩论的时候会压得人喘不过起来,我也经常在和他辩论某些事情上败下阵来,便道:“我是凌云啊,你现在在厂里吗?你被毒气吸坏了吗,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还说什么文媛,文媛是谁啊?”
我爸就愣了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那儿犹豫,我连忙道:“你说话啊!你在哪儿,跟我说说你们那儿的情况,你那里安不安全,真的快急死我了,我们这边学校都出事……”
我还没说完,我爸就截断我的话柄道:“我不认识你!我跟你说,我可是会砸手机的,你不要威胁我!”
我给他说的哭笑不得,就朝他吼道:“我威胁你干嘛,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吗!你在说梦话呢,脑袋不好使了吗!”
我爸就在手机那头对我吼,吼得连我自己反击的话都听不到了,就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又来骗我钱!我跟你说,我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了!你不要假冒文媛来骗我,我可是会砸手机的,你不要威胁我!”
我听了他的话就知道一定哪儿出了问题。我爸从来不和我开玩笑,平时就算在家里也是一本正经和我讲大道理的,骂人的时候字字珠玑,直能听得旁观者拍手叫好。除了我妈,认识的人当中还真没见到哪个人能说得过我爸的。但是现在他这种回答太反常了,就好像是一个智力只有初中生水平的人,被骗了要争口气一样,直对着手机话筒风度全无地说出完全有失水准的话来。
我正要回他,柳胜河却从一边迅速地抽出手来夺过我的手机,点屏幕将通话键按掉,对我道:“别打了!”
我火冒三丈,和我爸沟通不顺的问题全转化到柳胜河身上,就对他劈头盖脸地怒吼道:“你丫别来妨碍我!”
柳胜河不学我吼人,虽然看上去脸上有明显的怒意,但也只是板着脸,用冷冷的口气镇住我道:“你朝我吼也没用。老实说,你被你爸骗了。”
我脑中发出了“嗡”地一声响,似乎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吼得连声音都抖了,就道:“你他妈就会挑拨离间,刚才还挑拨我和老张,说我有秘密不能被他知道。现在又来挑拨我和我爸,你到底什么目的!”
柳胜河不答我,淡然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爸现在的情况肯定很不乐观。会说这种话的一般只会是有事瞒着你。你模拟一下你爸所处的环境呢?说不定身边全是敌人,他能做的是什么?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不犯错,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不过也说不定你爸就是凶手,凶手面对别人质问他的时候会怎么样表现?你想想看。”
我听他莫名其妙地说了起来,感情像在咒我爸一样,大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就怒得直接抡起拳头朝他打了过去,但是心下也知道打他完全没有胜算,捏紧的拳头不免有些松懈。
就见到柳胜河没有躲我,这一拳“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左脸颊,直接把他打得侧过头去。他站的很稳,我一拳实际轻飘飘地打中了他,他就状似轻飘飘地一甩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心下就是一凛,想他这时候怎么就不经打了,这是在让我吗?大感意外之余就是一阵疑惑。就见他回头来对我说道:“打完了,气消了吗?”
我捏着拳头瞪着柳胜河好几秒钟,一时说不上话来,他就默默地回看我,用手去揉了揉脸上被我打出来的红印,接着说:“你还生气的话,可以多打我几拳冷静冷静,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我整个人不知为何有种沮丧感,明明就揍了这个比自己厉害好多倍的人,却完全没有心情去兴高采烈地庆贺,反而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不自禁地手足无措起来。
我是个懒散而没有梦想的人。整天除了踢球和读书就不会想要干点别的,更不会动脑子想明天究竟要如何生活才能改善自己的现状。跟柳胜河这种头脑冷静的行动派相比,我每天只会得过且过、安于现状,只会迁怒于他人而不会准确地分析当前的事态。我在这种时候就跟一个败下阵来的弱者毫无分别。
我顿时沉默了。这样还没完,我正背对着刚才那棵大树侧面的深坑,就听见柳胜河变了脸色,忽然说道:“不好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拽起我的衣领朝一个方向拖,嘴里低声道:“快蹲下!有东西过来了!”
我直接被他拽得摔倒在灌木丛里,这一下我倒是有点习惯了,发现他每次这么用力拽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这么说美其名曰是想要保护我,实际上是尽显他的威风,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于是忍气吞声地支起肩膀,拍了拍脸上的尘土。
虽然心态上改变了一些,但我嘴上还是毫不认输,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沙袋一样扯来扯……”
我已经把话说的尽量小声了,柳胜河还是在一边迅速地捂住我的嘴巴,低声道:“别说话!余校长爬上来了!”
我给他这句话吓的半死,一看柳胜河的脸,发现他心领神会地朝我点了点头,还以为他对付面前的状况已经十拿九稳,便稍稍松了口气,朝那大树边上的深坑处望去。只见那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惨白惨白的手从深坑处伸了上来,极力地抓住了周围的细草和树根。接着,我就看见余校长的头缓缓地露了出来,朝着四周望了望,就弓起背,跨起一只脚,从坑里轻轻松松地蹬了上来。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已经死了的尸体从三米深的坑里跟个杂技演员一样蹦跶上来的,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了,连忙朝柳胜河使眼色,希望他能够把他那把冲锋枪拿出来,朝余校长身上打个几下,好好地发发威。却见到柳胜河若无其事地盯着余校长观察了一会儿,毫无抽枪的念头,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直把我急出一身冷汗来。
余校长的胸腔到腹腔已经完全空了,只有心脏和看上去像两个肺的乌黑的肉块垂到了肋骨附近,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晕晕乎乎,肚子里的肠子流出来拖得到处都是,身上的皮肤因为供血不足而裂开,流出发黑的脓水。我心想完了完了,柳胜河刚才还在说处理尸体时避免碎块掉出来难以打扫,现在它自己醒了跑出来乱晃了,这可不是我没把尸体处理好的问题啊。而且早知道余校长会醒,干嘛不在刚才就在余校长的大脑上扎上一刀省得后患?不是都说对付丧尸只要扎大脑就可以停止他们的动作了么?难道柳胜河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还装作不知道吗?
就见到余校长慢慢地走了过来,离我们越来越近,距我们的草丛就快到一步之遥了,我全身发抖,想这下子柳胜河总该掏枪了吧,再不开枪余校长就要扑过来了,连忙看他,却见到他一点也没有动,神情相当镇定,似乎还有些小小地喜悦,不禁大脑“嗡”地一声如被闪电给劈中一样,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这不是傻了么,柳胜河他本来就是个疯子,跟疯子有什么好理论的?眼睁睁地看到校长变成丧尸的人,不仅没有逃,还露出这种表情的家伙,是想要跟余校长同归于尽么?可是想死也不能拉我垫背啊,我有家人,有朋友,还有班长那个美丽动人聪明勤奋的学军梦露没有表白,我还想活得更久,不想陪柳胜河去地狱走一遭啊!想着想着就要站起来拔腿就跑,谁知道柳胜河死拽着我的手臂不放,他那股大力比起成年人都要厉害几分,我一被他抓着就仿佛手卡在了不断收紧的血压测量仪器里面,被卡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禁想要怒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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