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洲回归身体醒来之后,就看见贺老爷子坐在病床前守着他。
一见他醒来,就赶紧跟他解释来龙去脉,“孩子,我是你爷爷,你车祸昏迷时间,我们把你找回了家庭……”
“不用说。”贺洲初初恢复掌握身体,反应还有一些凝滞,声音也有些沙哑,“我一直在身体里面醒着看着,知道是怎么回事。”
贺老爷子一愣,随即高兴抚掌,“那就好。你爸妈也没事,只是体质差了点,就在隔壁病房里养着。咱们在这调养一段时间,再一块回家去,啊?”
贺洲默了默,“我要回警局述职,正在调查的案子还没完结。”
贺老爷子怔了怔,随即恍然,“你没有失忆?”
“嗯。”贺洲轻轻点头。
他当然没有失忆,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
他带着军部秘密任务来帝京转业做刑警不到半年,去外地调查个案子回来,遭遇了车祸,醒来后身体不再受他操控。
他起先还以为他这是觉醒了第二人格,不记得他前尘过往,所以说自己失忆了。
如此,警局那边只能让他暂时停职休养。
后来不久,贺家突然找来,说他是他们家的亲生孩子。然后做亲子鉴定,认回贺家。
虽然他觉得这第二人格的为人处世,甚至三观性情,跟他本人大相径庭。但他掌握不了身体、发不出任何意思,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而贺家养子莫名昏睡不醒,任何医学手段都查不出原因,所以贺家请了六道寺的方丈大师来看看。
但第二人格去看望贺家养子时,被正好来的方丈大师撞见点破,说他是被贺家养子的魂魄给夺了身体,想代替他成为贺家真正的孩子。
后来贺家养子被方丈大师给送回了他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就恢复了。
记忆链很完整,似乎没有任何缺失。
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说不出所以然来。
每当夜深人静时,情绪总是莫名地低落,好像弄丢了什么。
所以他回警局述职忙完之后,就来寻六道寺的方丈大师。
一来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希望方丈大师能给他指点迷津。
可奇怪的是,事情明明才过去几天,方丈大师却想了好一会,才模糊记起帮过他什么事,一副不怎么记得他的样子。
那对于他莫名好像忘记了什么,自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没想到,他辞别方丈大师回去时,会遇见一个容貌昳丽、姿态风流的青年——或者说,是少年。
因为对方身上的少年气很重,年龄不大的样子,顶多刚成年。
他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心头猛地一悸,莫名的强烈感觉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问身边的僧人,“他是谁?”
小僧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活泼跳脱得很,一副他孤陋寡闻的样子,“他你都不知道吗?赫赫有名的关大少啊!前段时间,他死而复生、空难归来的新闻在网上铺天盖地,我们这刚村通网都看到了呢!”
关大少?飞跃集团三四个月前遭遇空难的关大少?贺洲微怔,这事他记得,那时的新闻闹得很大,他应该也看过不少相关报道。
只不过,他好像没记住关大少这个人。
没想到,他原来长这样。
可这样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相貌,他为什么不记得?
难道是自己当时太不上心了?
贺洲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说不出为什么。
因为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确实不认识关大少,也确实第一次见到他。
如果不是嫌疑犯的相貌,他基本不会特意去记,所以就算在网上看过关大少的照片,但一时之间不记得或许也正常?
毕竟,本人和网上的照片想必也会有所差异。
唯一奇怪的是,他刚在看见关大少的时候,心脏猛地一缩,似乎都忘跳停了一下,还莫名有种委屈地发酸。
这么大的反应,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对方的颜值冲击?
贺洲暗暗记下这疑惑,回到警局调取关雎的资料出来查看。
路过的同事看见他电脑上那关大少放大的脸,实在没忍住问,“贺队,这关大少犯什么事儿了吗?”
因为向来只有嫌疑犯,才会被贺队这么盯着看。
贺洲正觉得关雎那笑盈盈的眉眼、和嘴角漫不经心翘着的弧度,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被同事打断回神,微微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们这边明明查到关大少确实上了飞机,他为何又被绑架了没上飞机?”
同事不以为然,“嗐,那都是在国外发生的事,咱们查的跟事实有出入很正常。”
贺洲微微点头,“那他被绑架一事查清了吗?”
“没有。”同事有些无奈,“那些老白人,非常不乐意我们插手他们本土的事。关大少想必也知道,如果我们越境去查案会很困难、也会很费警力,还不一定会有结果,所以关大少也没报案,那我们自然也就没理由越境去调查。”
贺洲听得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上、关雎那张笑盈盈的脸。
正沉默着,接线员突然接到有人报案说是发生了命案,贺洲立马合上电脑,拿起外套,大步往外赶。
同事赶紧追上去,“哎贺队,你这刚恢复记忆,不多休息休息?”
因为被异魂占身的事情太过荒谬,自然不好对外明说。所以贺洲回到岗位上来,只能说自己是恢复了记忆。
“不用。”贺洲大步沉声,话音刚落,人已经来到了警局外上了车。
——
而另一头,关雎与贺洲陌生地擦肩而过之后,在小僧人的引导下,踏入寺庙后院找老方丈。
然后,就看到了热闹无比的鸡飞狗跳。
一百多岁的老方丈正拎着根短棍,动作矫健、声如洪钟地追着一个穿着短打装扮、满院子上跳下窜的光头少年打,“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少年窜得毫不迟疑,“你都要打断我的腿了,我还站住?我又不傻!”
老方丈气得叉腰喘气,“你不傻?!你不傻会惹祸上身?”
看老方丈停下,少年也赶紧趁机停下歇会,“什么叫惹祸啊?我那明明是替天/行道!”
“我呸!”老方丈一点都没有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粗鲁得像个脾气暴躁的老丈糙汉子,“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替天/行道?天让你替了吗?自作多情!”
少年被喷得无言以对。
关雎在一旁看着,轻笑出声。
老方丈似乎这才发现站在院门口的关雎,神色一怔之后,随即走上前来,对关雎打量了一下,皱眉,“方外之人?我这个红尘俗人管不了方外事,请回吧。”
关雎挑眉,这老方丈的眼神有点利嘛!
特助虽然听不太明白这话,但还是赶紧上前一步解释,“大师您误会了,我们关总听说你们这的孩子教育经费捉襟见肘,特来资助一二。”
“哟!来捐钱的?!”老方丈立马不客气地笑得老脸开花,一改刚刚冷漠疏离的态度,亲亲热热地道,“快请快请,咱们屋里说。”
关雎有些忍俊不禁,怎么老方丈跟他在网上查来的「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慈悲为怀」的形象完全不符?
而且他还特意跟老方丈相处了一晚,也没见他这么粗狂豪放的言行举止。
大概是关雎眼神里的疑惑太明显,老方丈心领神会地问,“是不是觉得我这形象,不太像吃斋念佛的和尚?”
关雎微微抿唇而笑,“跟坊间传言,确实有些出入。”
“嗐,我那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吗?”老方丈丝毫不觉尴尬地摆摆手,“不端着点,怎么坑蒙拐骗?”
关雎:“那大师今日见我,怎么不端着点?”
老方丈爽朗地「哈哈」一笑,“我又不要坑骗你啥!装什么呢?没事累得慌。”
关雎:“……”
他终于明白这里的香火为什么不盛了。
“再说今天,我也是被这熊孩子给气的。”老方丈说到这里,才猛地想起来刚忘了什么,回头指着正准备偷溜的少年,“你,去给我单足站两个小时的树桩!”
然后还朝一旁那个领着关雎寻过来的斯文白净小僧人道,“净空你管教不力,一起去陪着,顺便监督这小子!”
“是,师父。”小僧人看着白净斯文、单薄瘦弱得好像风一吹就倒,却脚下生风,一下子就闪到了哀嚎一声、正要逃跑的少年跟前,单只手就提起了他,然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把他轻飘飘地提出了院门。
关雎看得挑眉,看来这寺院里的和尚,还真的有点真本事在身。
老方丈处理完不听话的小和尚,然后邀请关雎进屋,“施主里面请。”
关雎跟着他踏入厢房,“敢问大师,刚那弟子是犯了什么错?”
问完,见老方丈面上有「事不便为外人道」的迟疑,就说,“我这次来,是想资助品学兼优的孩子,为社会培养栋梁;而不是培养那些品性顽劣、不堪造就的,以免给社会制造渣滓。”
“其实也不算什么错误。”老方丈邀请关雎入座,让弟子送了茶水上来,“就是附近有个村子里的老太过世后,被黑猫踩了、诈尸了,来庙里寻求帮助。当时我不在,净言他……”
说到这里跟关雎解释了一下,“净言就是刚刚被我追着打的那小子,他本事还没学到两手,就擅自答应跑去帮忙。可他忙没帮上,反而让那老太跑进山里找不见了,然后就被村民堵着要个说法。”
特助听得非常好奇,“人死后被黑猫踩了,真的会诈尸吗?”
“瞎说八道呢!”老方丈想都不想地否认,“别说黑猫了,就是黑熊来踩也不会诈尸。我估计这里面,本来就有事儿。净言那小子,十有八/九是被人给坑了。被黑猫踩诈尸,那是村民自己说的,我们又没亲眼看见,谁知道那诈的是死尸还是活人啊!”
特助表情一惊悚,突然觉得若是活人的话,那确实比真的诈尸还恐怖。
“哎别说这个晦气的事!”老方丈摆摆手,这才想起来问关雎,“施主怎么称呼?”
关雎浅品了一口茶,又粗又涩,“我叫关雎。”
“哦哦!”老方丈明显并不太感兴趣他叫啥,立马又问,“那资助孩子们上学,是怎么个资助法?九年义务教育不用管,就是高中和大学。有时候孩子考上了,我都出不起学费,让他们去半工半读,挺对不住他们的。”
毕竟,寺庙里的孩子太多了。
关雎看了特助一眼,特助立马上前,把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主要是给寺里的孩子成立一笔教育基金……”
因为事情还挺多,等把各个细节敲定商榷完时,都已经正午了。
老方丈热情地邀请他们一同用午饭,还给他们每人送了个平安符和一串据说开了光的佛珠。
关雎同意的同时,让特助通知等在山脚下的保镖和司机也去吃饭,晚点再来接他们就行。
可吃完饭正喝茶消食时,等在山下的司机突然惊恐哆嗦地打电话过来,“江、江特助,保镖王勇被、被杀了!”
关雎和特助顿时惊得面面相觑,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关雎和特助赶紧辞别老方丈下山。
赶到山脚下时,看到已经有警方赶了过来。在拉警线的拉警线、问话的问话、勘察现场的勘察现场……都已经忙开了。
司机正在声音颤抖地跟警方说,“关总让我们去附近小镇上吃午饭,我们吃完午饭回来,王勇他尿急,就去山脚的灌木丛那边解决。谁知,我这刚点上烟呢,他那里就突然一声惨叫。我赶紧跑过去,然后就发现他像现在这样了。”
关雎闻言脚下一顿,看向尸体那边,发现他仰面躺着、神色惊恐、眼珠子暴突,而他的胸膛却被掏了个洞,心脏不翼而飞。
关雎皱眉,刚要抬脚走过去,就看见一个身高腿长的高大身影逆光朝他走来。然后停在他面前,给他出示了一下工作证,“你好,我是这案件的负责人,贺洲。”
关雎眸色和神情都陌生得很自然,“你好,我是受害者的雇主,关雎。”
作者有话说:
贺洲:我人一出来,老婆没了!作者你这是人干事?!
展开全部内容